作者:瓜田李
李珩趁著周五下午沒課又去了旁邊寫字樓蹲點兒,上回聽舍友王競說,他們籃球隊有個小子就是每天舉個牌寫著自己某某理工學校應聘家教什么的去那邊寫字樓蹲點,后來真被一個上層看上,招家里給小孩兒補課來著。聽說一趟課時費比外面打個小時工掙的多了不少。
他家里條件趕不上別人,父母是賣菜的,他爸每天早上不到四點鐘就去進貨地點進蔬菜,但是進貨點會過一條很窄的山路,李珩他爸說戰(zhàn)戰(zhàn)兢兢在那條路上開了百八十回,沒想到最后還是栽在了那里。他爸走了后,她媽就不得不扛起了家庭重任,結果物管農(nóng)貿(mào)市場整頓,攤位搬了去處,本來生意挺好的,結果越來越淡。前一陣他爺爺也查出了毛病,家里開銷太大,入不敷出,他平常實在伸不出手找他媽拿錢,也見不得他媽這么辛苦。所以什么來錢快,又不耽擱學習就去干什么。
斗大的太陽,汗水順著脖頸一路下淌,他伸手摸了一把頸窩里的汗,艱難的舔了舔嘴唇。
寫字樓大廳的保安大叔看了他好幾眼后,還是沒忍心趕他走悄悄的遞過來一張紙巾:“你這奶娃兒,也來學人家做家教?”
李珩一個勁兒道謝后,點點頭說是。
“這大熱天的命不要了?”
有錢人家的小孩兒不知生活艱辛,沒錢人家的小孩兒為生活艱辛。李珩擾頭笑了笑:“家里有點事兒,得賺點錢!
那大叔一陣感慨,瞅著李珩看了半天覺著是個好孩子,沖他招手:“你站廳堂里來,這邊有中央空調(diào),涼快。把你手上的牌甩了,等會兒下來的人多了,我?guī)湍阋]引薦!
四點過,人也不是很多,保安大叔跟他天南地北的胡吹,五點零點,電梯才下來一中年男人,頭發(fā)打著發(fā)油規(guī)正的居在一邊,穿著白色短衫西裝褲,整個人給人的氣場都透露著成功人士的味道,那男人正在講電話,走到門口才掛了電話同保安大叔點頭招呼了,瞥見李珩時問了一句:“新來的安保?”
保安大叔擺擺手道:“不是,學生。這奶娃找事兒做的?”
李珩說:“我是想應聘家教的!
中年男人問:“旁邊理工的?”
李行點了點頭。
中年男人摸著下巴,抬頭看他:“高中數(shù)學還會不?”
“我高考數(shù)學滿分,上次寒假回家教隔壁的小孩兒,我媽后來跟我說那小孩兒數(shù)學考的很不錯!
“你叫什么名兒?”
“李珩,王字旁一個行業(yè)的行。”
中年男人從公文包里遞了個名片給他:“明天周六能來不?我孩子高三了。你要能來,明天給我打個電話,我讓人去你學校接你。”
周六李珩先在圖書館泡了一個上午,又找專業(yè)課老師拿了些資料,隨便談了一下學校保研名額的事兒,李珩下學期就大四了,他一直在考慮是否考研,又想著這幾年他媽負擔大,自己又想早點上班給他媽分擔點。倒沒想到這么快,大學也快畢業(yè)了,這三年里他過的很充實,上課,兼職,回家。盡量把自己的生活圈子縮小,他是怕了,雖然過了好幾年,現(xiàn)在想想以前高中的事兒還是會忍不住心絞痛。
下午二點,他去小賣部打了個電話給昨天那個大叔。二十分鐘后果真有個司機在學校門口等他。
他第一次坐這種高檔的轎車,腳放到車墊上有些惴惴不安,開車的師傅是個和他爸爸差不多大的中年男人,透過后視鏡看到他的尷尬樣,問了一句:“第一次坐?”
其實也不是第一次,以前也坐過,他抓了抓后腦勺:“第一次坐這么高檔的!
“是來做家教?”
“嗯!
“以前也來過幾個學生做家教,老板課時費開得不錯,你好好干,能教一會兒是一會兒!
聽這話口氣,那小少年就不是什么善茬,李珩沒說話,那司機師傅看了他一眼,自己倒說了:“他比不得你們懂事,你多擔待點,凡事別跟錢不過去,多教一會兒算一會兒!
李珩點了點頭,說了聲:“謝謝。”
車子差不多開了十多分鐘,最后在一幢筒子樓面前停了,他挺詫異,有錢人也會住這種地方?司機師傅指了指那邊:“一單元,三樓,小少爺在里面,你進去吧!
李珩剛上三樓,門就從里面打開了,一個阿姨伸頭出來問:“新來的家教吧?”
他說:“是。”
阿姨把他領進去的時候,小少爺正仰攤在椅子上睡覺,腦門上還蓋了本書。
李珩扣了扣門:“你好!
椅子上的人微微動了動,書從臉上滑了下來,一張帥氣的臉裸露出來:“hello!
這個房間異常的亂,密密匝匝堆滿了各種東西,甚至連地板上都丟滿了各種試卷和復習資料,連個下腳的空暇地兒都沒有。客廳倒是整潔干凈,看來這小少爺是不允許阿姨整理自己房間的,他墊著腳進屋:“我坐哪兒?”
“都是不要的廢紙,你踩吧!闭f著,小少爺腳伸出去把將旁邊的椅子勾了出去,拉到自己旁邊,拍了拍座椅:“來,坐這兒來!
李珩把書包放下來,問他:“你哪些科不會?”
小少爺似乎真的很認真想了會兒,偏頭看他:“除了認識幾個字其他都不會。”
“那我們從數(shù)學開始?”
小少爺攤手聳肩:“你隨意咯!
李珩從一堆書下面把數(shù)學抽了出來,小少爺學的還挺認真,李珩在他書上又是圈兒又是點的,他也都在認真聽。唯一不解的是半個多小時里,他至少看了三次表。
李珩問:“你在等人嗎?”
他沒答他,咬著筆桿側頭打量他:“嘿,你真不知道我誰嗎?”
這話一出口,李珩倒愣了,看他:“你認識我?”
小少爺放下手里的筆,右手撐在后腦勺,側頭湊了過來:“我叫李靜祥,當年你和我……”他話沒說完,突然又擺手嘆了口氣,“哎,算了算了,你說第一次見就第一次吧。”拿起桌子上的筆又低頭開始解剛才李珩列的幾何的題。
幾分鐘后李靜祥把草稿紙推了過來,又撐著后腦勺看著李珩,幾何題解的很不錯,思維清晰邏輯巧妙。小少爺看著他:“要不今天課就上到這兒,你先走吧,這堂課我還是算你整點兒,阿姨那邊我打聲招呼她也不會跟我爸瞎說,明早你還過來,你看咋樣?”
李珩想起剛司機師傅的話,覺得李靜祥在耍少爺脾氣,說了句:“你不想學我就不教了,你做你的事兒,我不擾你,到點了我自己走就是!
李靜祥撇嘴一樂:“你這人還真是公事公辦啊,我拿錢你還先不樂意了!
李珩沒住聲他不想給這小少爺說些什么,這有錢人的公子哥從小錦衣玉食,人情世故都挺淡薄的,他不想說你爸怎么怎么殷切的希望你考個好大學之類的話,在他看來沒準是個笑話,他只求自己心安罷了。
李靜祥看他坐自己跟前沒有要動身的意思,又湊了過來:“我說認真的,你先走吧,我告訴你等會兒要是你想走反而走不了啊!闭f著小少爺電話就響了,短褲衩的兜里掏出一個手機,他低頭一看屏幕說了句:“這曹操啊就是念不得。我哥馬上就來了,你再不走可就真走不了了啊。”
李珩愣了。
小少爺又說了一句:“你等會兒先往樓上走,你看他進屋了再下來!庇譀_他使了使眼神,示意他快走。這才按手機的接聽鍵,沖電話那頭說:“哎對,一單元,三樓,右邊門兒。”
阿姨把他送出門口,他躬身道了聲謝,將信將疑的往樓上走去,果真不一會兒上來了一個男人,個頭也挺高,戴個了個帽子,穿了個藍白條紋。阿姨把門打開的時候說了句:“莧霖少爺來了。俊
那人道:“啊,李靜祥那小子在里面?”
“噢,在的,少爺他……”阿姨話沒說完,似乎發(fā)現(xiàn)樓上有人,一抬頭,瞥眼看見樓上的李珩。
應莧霖也望了過來……
兩人四目相對。
李珩一愣,整個大腦空白的間隙,只有一個問題,為什么是他?
幾秒之后,他反應過來抱緊書包就往樓上跑,這幢筒子樓一共六層,樓頂是個露天大壩,這幢樓三個單元樓頂是連一起的,整個大壩,足有兩三百平,樓頂空無一物,他恭著身子直喘氣,空闊安靜的地方仿佛連呼吸都變得急促。
應莧霖在他后面吼了一句:“我操你媽的,還真是你,李珩,你他媽給老子站住,再走一步,看我不干死你。!”
腳下意識的邁不出步子,整個思緒蕩回了過去。
李珩上高中時,是班長。競選班委的時候,除了成績好,還有一個原因,人好。老王說他熱心,大方,人也斯文,本來他競選學習委員的,可是當了班長。
他人是好,原先上初中的時候,隔壁住了個孤寡老人,每回放學回家見老大爺杵著拐杖坐門口兒他就上跟前跟人嘮嘮嗑兒,老大爺耳朵不好使,他每次說話都挨的挺近,聲音往開了講。有回老大爺女兒回來,見李珩蹲門口跟老大爺說話,驚得忙說:“小娃子,你干啥呢!
“我看他不好玩,陪他講話呢。”
那女人捂著嘴樂:“你這不頂用啊,他耳朵背。你說啥他也聽不見啊,你這爛好心,浪費好心腸呢!
那女人大抵覺得他多事兒了,后來他也沒在去過,那大爺也沒杵拐杖坐門口了。后來有年春節(jié),聽說那大爺走了,鞭炮齊鳴的年夜里坐床上安靜的去了,李珩媽跟他說這事兒時,他鼻頭一酸就哭了,他媽在他腰桿兒上拍了一下:“過年不能哭,開年就哭,一哭哭到尾!
李珩有時候想自己確實爛好心了,就是過于好了,他想起應莧霖捏著自己下巴說:“你跟我家哈巴狗挺像,對誰都搖著尾巴!
遇見應莧霖是在二月天里,二月初。剛過完春節(jié)學校就召回所有高三生回去補課,林徽因書里講最美人間四月天,起初他想其實春寒料峭的二月也是美的。
距離六月份高考的時間也越來越近了,學校和考生都緊張,李珩出門兒時,他媽正在拜關二爺,祈求保佑他上個好大學。
輾轉幾個小時的車程才到的學校,補課第二天,李珩去辦公室抱作業(yè)本兒撞上的應莧霖。
一個涂著紅指甲的女人戴著墨鏡在辦公室跟老王談話,她旁邊站著一個男生,個頭很高,寸頭,斜挎這一個黑色小皮包。
那女人就是應莧霖他媽,頭回在現(xiàn)實見著那樣打扮的女人,身上還噴著濃厚的香水味兒,李珩下意識捂了捂鼻子。
女人從手提包掏了盒煙,打開來拿出一根,沖那男生說:“你跟著王老師班,好好給我學點東西。”
又轉手給老王遞過去一根煙,老王連忙擺手:“我不抽,不抽!
應莧霖他媽笑著說:“那王老師這學期就麻煩你了,老秦那邊我打過招呼了,莧霖要是調(diào)皮搗蛋的給我可勁兒收拾了。”
老秦?是不是校長?果然是個關系戶,李珩在鄰桌抱作業(yè)本兒的時候恰巧聽見這句,瞟了一眼,這一眼過去和應莧霖撞了個對眼兒,對方在看到他眼神后,輕蔑的勾起嘴角微微一笑,小聲比著唇語罵了一句:“看你媽個屁。”
李珩看懂他口型后,愣了一下,抱手里的作業(yè)本兒嘩一聲兒落在了地上。
那邊王老師應聲看了過來,見是李珩臉上一喜:“來,班長,你過來,這是在咱班借讀的,你待會兒給應莧霖找個位置啊!
高考戶籍所在地的緣故,李珩班上上學期也來過幾個借讀生。他連忙點頭回應,又弓著身子撿地上的作業(yè)本,應莧霖也蹲下身子,撿起落他腳下一本往李珩懷上那摞放:“是你啊,早上在廁所門口碰見你,還背英語單詞呢。我問你借手紙,看都沒看一眼兒,挺神氣的啊!
李珩說:“沒聽見有人叫我啊!
應莧霖:“那哪知道!
后來老王讓他領著應莧霖去班上,倆人剛到教室門口,他媽在倆人身后口喊了一聲:“莧霖,我給你請了個阿姨,你自己在這兒聽話,別給你媽找麻煩啊!
他不耐煩的擺了擺手:“我知道了,你快走吧。”
應莧霖他媽回頭見著李珩,又湊了過來從手提包里掏出點錢往李珩兜里塞:“小同學,我兒子你多照顧照顧一點,他在這兒人生地不熟的。”
李珩一驚把錢退回去:“錢我不能要的。”
那女人摘下墨鏡,眼睛湊了過來:“你這孩子,錢拿著就拿著啊,錢多實在,買點吃的穿的,再說阿姨又不是白給你,不是讓你幫我盯梢莧霖嘛!
她一說話,戴的假睫毛一閃一閃,勾著的下眼線也看著格外清楚。李珩想,應莧霖的媽媽長得真好看。
他推搡幾次,最后還是收了應莧霖他媽的錢,他媽踩著高跟鞋下樓梯的時候還沖他揮手:“阿姨出門的急沒想那么細,你要是覺得收錢不好意思,下回我來給你帶市里的新鮮玩意兒!
這見過世面的人是這么打交道的嗎?他抱在手里的作業(yè)本又嘩的一聲兒落在地上,這次應莧霖看都沒看直接從上面踩了過去。
李珩到教室時,給應莧霖搬來一張桌子安排在教室后面:“你暫時先坐這兒吧,開學時老師會按學號重新排的!
應莧霖把小黑皮包拿了下來放在桌子上,斜著頭睨了一眼李珩,勾唇一樂:“你還真是拿了錢,辦事兒都利落了!
這話一出口,李珩臉上一紅,兜里已經(jīng)揉成一團的錢在手里握出了汗:“其實我本來……就打算還你的!
“不用了,你還我我也用不上。”他趴在桌子上,瞇著眼睛說。
“那你書帶來沒?不知道我們的書跟你們哪兒有差別嗎?下堂英語課,老師有點兇,同學們一般都很怕她的!崩铉褡灶櫿f了一陣,見應莧霖仍舊毫無反應,他站了幾秒,正準備回自己桌位,腳剛踏出去一步。
趴在桌子上的人就說話了:“你中午幫我打飯到教室,我沒飯盒,你幫我買一個,我回頭連飯錢一同給你報!
命令的口吻,李珩摸著兜里的錢,心下想,看在他媽和錢份上,他也難得計較應莧霖這么沒有禮貌。
上午最后一堂課下課后,他就端著自己飯盒去了學校食堂,路過小賣部的時候給應莧霖挑了個飯盒,那小賣部大叔瞅著他看了幾眼問:“價格都不一樣,你要哪個?”
他知道有些有錢人家瞎講究,抬頭就回了句:“我要最貴的那個!
那大叔沒說話把飯盒遞了過來,最貴的也沒貴多少,甚至連外形也跟自己的飯盒一模一樣,李珩想剛還不如拿那個圓的飯盒兒。
他去放了點開水燙了燙新飯盒,打了兩葷一素,磨磨蹭蹭端回/教室里的時候,應莧霖正站在門口等他。
那年的二月特別的冷,他揣著倆飯盒的手露在外面,雙手凍得血紅,原先有長過凍瘡,寒風一吹又裂開了口子。
應莧霖問:“哪個是我的?”
“上面這個!
應莧霖吹著口哨端走了自己的飯盒兒,吃的時候還順便吐槽一句:“這就你們學校食堂的飯?好歹也是縣里重點高中,伙食整這么差?”
當然這個李珩是沒辦法比較,畢竟自己也沒吃過市里高中學校的飯。應莧霖吃完飯,他又順帶把飯盒帶去洗了,教室后面是廁所,外面有個水池,他洗完飯盒,連忙把手拿了出來放在了袖筒里捂。應莧霖插手站在旁邊從兜里掏出一副手套遞給他:“拿去用。”
李珩眼睛一亮,伸出手抓著手套:“應莧霖你人真好,謝謝你!
應莧霖:“別用那種娘兮兮的眼神看我,早上出門,阿姨給的,戴上這玩意兒。握筆太難受了!
“我從小到大就我媽給過我手套戴呢,謝謝你!
應莧霖吹著口哨轉身回/教室的時候扭頭道了句:“還有下次別打菠菜,那玩意兒澀口,不好吃!
應莧霖的這個下次就是后來很多次,每天飯點兒他都捧著倆飯盒去食堂打飯,同樣一個事情干多了,就成了慣性。李珩飯打多了,就習慣幫他打飯,應莧霖命令他做事兒,次數(shù)多了也就習慣了。好在寒假補課就高三年級,學校人并不多,也不用排長隊,就是有時候特冷,寒風刮臉上就像刀子割。
有一回晚上下了一夜雪,第二天早上起來操場鋪了雪,路上結了薄冰。李珩中午捧著倆飯盒兒打飯回來的時候,碰見隔壁班的人,倆人打過招呼后,你讓我過我讓你過的,李珩踩著冰一下滑到了地上,倆飯盒的飯直接蓋在了臉上,油水順勢淌進了鼻子里。對面的男生一愣,趕緊蹲下身子去去拉他,結果應莧霖從那邊沖了過來,揪著那男生的領子罵了一句:“你小子是不是嫌命太長了?”
李珩趕緊爬起來喊了一聲:“應莧霖,我自己摔到的!
應莧霖松了那人領子,看著李珩又瞟了地上的飯說了一句:“誰他娘的關心你了。”
隔壁班那男生瞪了應莧霖一眼,罵了句:“神經(jīng)病!
李珩看著打倒的飯說:“對不起啊應莧霖,不知道現(xiàn)在食堂還有飯沒!
應莧霖不悅的挑著眉看了他一眼:“你真沒用!
李珩用圍巾擦著臉上的飯,笑著又看了他一眼:“莧霖啊,你真哥們兒,你剛剛是不是以為他揍我呢!彼恍,剛仰淌進鼻孔里的菜油,流了出來,李珩揉著鼻子打了個噴嚏。
應莧霖滿臉嫌棄的看著他鼻孔流出的東西,罵了一句:“你真惡心!比缓箜樞≠u部方向去了。
下午上課李珩有賠給他錢當作這次的午飯錢,應莧霖望著他桌上揉成一團的幾張幾毛錢的紙幣,眼睛都沒抬一下,語氣十分嫌棄:“你就拿這個賠我?”
后來李珩為了彌補那頓午飯錢就經(jīng)常給他跑腿做事兒了。就連有回應莧霖上課遲到了,李珩還幫他撒謊說:“老師,剛剛他給我請假去廁所了!
當然應莧霖并不買賬,不過倆人關系算挺好。至少李珩認為在學校沒幾個人能忍受得了應莧霖的少爺脾氣。
甚至連老王都說“李珩跟新同學處的挺好啊!
坐旁邊的英語老師補了句:“班長不跟誰都處的不錯嗎?”
李珩從鄰桌抱著作業(yè)本兒一聽這話一樂:“我們班同學都挺好處的!
其實應莧霖脾氣不好,大家有目共睹,他好幾次見應莧霖跟班上同學急眼兒,李珩覺著作為應莧霖的朋友,理應去給他當和事佬。每回一摻和,應莧霖就罵他:“你還真是閑事兒管的寬!
李珩就笑:“大家都是同學的,有啥好商量嘛!彼袝r候想估計上回見應莧霖他媽,他媽說讓他幫忙照應照應應莧霖,恐怕也是曉得他脾氣不好,李珩咬著筆頭想,有錢人家的公子哥是不是都這樣?
高三最后一個學期所有人都在搶時間,生活在窮鄉(xiāng)僻壤的讀書改變命運似乎成了慣性。早自習7:40開始,李珩早上一般七點零點兒就到了,他拿班上鑰匙,每次都來得特別早來教室看看書啥的。
有一回他到的時候應莧霖正趴在陽臺上正在喝奶,應莧霖莫說早到了,只要他不遲到就感謝天地了。李珩第一回見著他的時候愣了好久問了一句:“你今天咋來這么早?”
應莧霖回頭看他一眼,突然瞇起眼睛笑道:“昨晚被老爺子打了!
李珩見他右眼果然腫了起來,自己上初中開始就沒愛過打,他愣一下問:“為啥打你?”
應莧霖沒說,只湊過看他:“平?措娨晢?”
李珩想起家里的小方塊兒電視,每次一打開就得拍一下,還是點了點頭笑著說:“看啊,硬件設施不好,看得少!
“豪門情緣,私生子不當人看的戲碼了解嗎?”
李珩搖了搖頭,又愣了一下,忙抬頭一臉震驚的看他,應莧霖見他這樣罵了一句:“傻缺。”
下午有節(jié)語文課結束后,語文老師叫李珩收作文本,到應莧霖的時候,對方正趴在桌子上睡覺,李珩敲了敲他桌子,問:“你作文寫了沒?”
應莧霖撐起腦袋抬頭看他:“這次作文寫的什么?”
“家庭!
對方指著自己臉上的傷:“家庭?我一個私生子能有嗎?這不昨天天晚上老頭子沒差點打死我。這種命題作文簡直就是惡心。”
李珩心下想這種家庭關系的處理其實是個欠缺,所以別看有錢不有錢了,日子過得舒坦那才加過日子,他雖說出生不好,好在家庭和睦他爸媽懂他支持他。
他瞥了一眼應莧霖,抓著后腦勺說了一句:“那要不這樣吧,下節(jié)課生物,你隨便寫倆字兒,等生物課下課了我再抱過去。”
應莧霖一愣,隨即拍著桌子大笑了起來:“哈哈哈哈哈哈,我去,你他娘的還真信了啊。我這臉上的傷,昨天通宵游戲,早上下機子的時候跟旁邊人干了一架。你這傻缺,我隨口一謅,你還真信了!
李珩望著他也笑了:“我還第一次見你笑這么開心呢。”
應莧霖望著他愣了一下,把桌子上的作文本兒遞給了他,嘟囔了一句:“你還真是有病!比缓笥峙吭谧雷铀X了。
隔天早上應莧霖沒理李珩,估計覺得他太煩了,管閑事兒,而且人太老實說個啥也信,自己騙了他,他還愣頭沖自己傻笑。應莧霖覺得和這種人做朋友真的很調(diào)檔。
那天中午吃飯的時候他也沒叫李珩去打飯,自己出了校門口。李珩在門口碰見應莧霖時,問了一句:“莧霖啊,你在生我氣嗎?”
應莧霖看他一眼,滿臉嫌棄:“別那樣叫我,跟個大娘一樣。我生你啥氣了!
“那你今天為啥沒跟我說話。”
應莧霖哈著冷氣罵了一句:“我媽給了你點錢,你是不是收著有罪惡感,管那屁事兒干嘛呢!
李珩“噢”了一句,就走開了。
應莧霖想這小子這下得走開了,結果下午來上課后,他去個小賣部李珩又后面跟著了,他扭頭罵了一句:“你屬狗嗎?上哪兒都跟著!
李珩撞在他后背上,抓著后腦勺笑:“我不知道啊,看你下來我就跟下來了!
應莧霖又罵了一句:“那我去廁所你也幫著扶嗎?”
二月底高三正式開學后,天氣回暖了。本來李珩想應莧霖應該會自己回家吃飯什么的,畢竟他老吐槽他們學校飯菜不好,結果自己還是每天沒點兒的給應莧霖跑腿。
有一天正午李珩拿著飯盒下樓的時候,正巧碰上他們班的文藝委員陳曦,她看李珩這樣,捂嘴笑:“班長就你人好才能跟應莧霖處的好,平常我們跟他講話,他都不愛搭理的,感覺自己大城市來的就瞧不起我們一樣。”
李珩笑著說:“其實我們也不熟的,我當時領他來教室的,感覺上要熟點,其實他人也沒啥的,只是你知道的,有些人家里有錢有點臭毛病!
陳曦看了他一眼又說:“班長,別人老吩咐你做事兒,你不想做就不用幫忙啊,你看應莧霖嘛,自己是個通校生明明能回家吃飯的,就是看天兒冷,連樓都不下偏偏要在學校吃,他就是看你老實,欺負你的……”
她話沒說話,就立馬收了口,眼睛看著他身后,李珩回頭一看,應莧霖正叉腰站在樓梯口,他望著陳曦說了句:“他收了我媽錢,幫我打個飯管你啥事兒?”
陳曦支支吾吾又說:“你還叫班長給你做值日,幫你掃地,還給你寫作業(yè)呢?”
應莧霖冷笑:“那他干的也挺好。”
陳曦瞪了他一眼,看了李珩一眼:“班長,我先回宿舍了!
應莧霖看著他,罵了一句:“你他/媽還愣著干嘛,怎么見你們文藝委長得好看,步子都挪不動了!
李珩愣了一下想,等會兒回來還得把錢退給他,自己是真心和他做朋友的,跟那一百塊兒沒有半點關系。
他從食堂回來時,應莧霖已經(jīng)沒在教室里,很少有人在教室吃飯,大伙都在食堂吃了飯,宿舍躺一會兒才來教室的,李珩之前也是,應莧霖來的這些天也打亂自己的節(jié)奏。
他把他飯盒放在桌子上,自己悶頭吃了起來,學校的大鍋飯自然是比不得家里的菜,可是李珩覺得學校里的飯味道還算可以了。至少價格在自己承受范圍內(nèi),這些天和應莧霖一起吃飯,光聽到抱怨這菜少味兒啥的啥的,李珩自己都怕自己嘴也挑起來。
飯吃完了也沒見應莧霖回來,洗了飯盒回/教室,他把上次應莧霖媽給自己的錢從數(shù)學書里拿了出來,一張壓的平平整整的一百塊兒,他不敢用,也沒好意思用。畢竟學校里是很少有人那張一百塊兒去買東西的。
李珩在應莧霖桌子旁邊轉了一圈兒,也不知道把這一百塊兒放哪兒好,他躬身從桌子下面拿了一本書出來,剛把書打開,教室門口湊進一腦袋,見他手里抓著一百塊,忙吼了一句:“你在干什么?!”
說話的是年級主任,一個四十好遠的女人,穿著一件老樣式的長袖衫,袖口套著個白色的袖套,見李珩在應莧霖桌子邊轉悠瞪著眼睛把李珩給唬住了。
李珩見主任那神色兒,明白過來肯定主任把自己當小偷了,連忙擺手解釋:“不是的,我是還……”
年紀主任說:“我剛回個教室,你就給我抓個現(xiàn)行兒,你說學校出這種事兒,咋處理的?直接往派出所里送,平常咋教育你們的!
那年紀主任說話尖酸刻薄完全不聽李珩說,午休倆小時過了一大半時,教室開始回來人,李珩想著等會兒看見應莧霖就能解釋了,年紀主任把李珩帶回了辦公室,老王也來了,見李珩在這里問了句:“班長,你來干啥了?”
主任說:“偷錢,被我抓了!
李珩哭喪著臉,老王連忙笑著:“這不可能的,李珩是個好孩子,品行過關的。”
老王聽明白緣由把應莧霖叫來辦公室時,李珩仿佛松了口氣,望著應莧霖道:“應莧霖你東西是沒掉吧,我剛剛只是想把這一百塊兒退給你的!
應莧霖站在門口,眼睛瞟了李珩手里的錢開口就說:“我是丟了一百塊兒,早上出門阿姨發(fā)的,剛回/教室就沒找見!
李珩一下愣了,主任說把鬢角的碎發(fā)放在耳朵后面,得意的揚起嘴角譏諷到:“我說抓了個現(xiàn)行兒,王老師還不認,成績好品行就好了?”
“老師,我真沒拿他錢。”李珩眼里開始有了霧氣,他抬頭看了應莧霖一眼兒,好像是要哭了,對方見他這樣罵了一句:“慫貨!
他李珩一下愣了,沒想到應莧霖竟然是這種人,明曉得自己不會拿他錢。
年級主任硬要李珩在辦公室里寫份檢討書,李珩性子倔,死活不肯寫,后來在老王的一再證明下,他才回了教室。
結果這事兒不知道怎么就傳開了,李珩被傳成一個偷東西的嫌疑犯。
有一回李珩排了打掃衛(wèi)生的小組,組里有個男生不想和另一人排一組里就和李珩吵了起來,這一吵那男生破口就罵了句:“你當班長很了不起嗎?有你這么排的嗎?你是不是忘記你之前偷錢被抓了?神氣啥?”不管說什么,吵架都往痛處講,他全然忘了有回李珩幫他做值日的事兒。
李珩有些生氣,轉身回/教室的時候,應莧霖正站在門口看好笑的看著他們吵架,他一臉不解的撞開他回了教室。
那里隔了幾天李珩也沒找過應莧霖。
直到后來有一回李珩再在學校見到應莧霖的媽,當時她被攔在學校門口,望見李珩時忙招手喊:“小同學啊,你快給你們門衛(wèi)講講怎么不看人就攔啊!
李珩過去門衛(wèi)也沒起什么作用,后來還是阿姨自己一通老秦電話搞定的,她進學校門后回頭就沖那門衛(wèi)笑著講:“你這工作做的還挺好啊!
那門衛(wèi)臉色一爛正要開口講點什么。應莧霖他媽穆女士,只看著李珩問:“莧霖在學校里聽話不?和同學關系處的好不?”
李珩抓著后腦勺笑:“挺好的啊。”
“你們倆沒在一起玩嗎?”
李珩說:“我下來買支筆,應莧霖應該在教室里,阿姨你上教室找他吧。”
李珩沒好意思跟她講,自從上回應莧霖沒給他作證,李珩跟他就不怎么來往了,平常倆人碰面也不招呼。
倆人最后還是一道到的教室,他進去把趴在桌子上睡覺的應莧霖拍醒,對方看了他一眼正要開口大罵,伸著脖子見著門外,才低聲說了一句:“你咋把她招來了?”
然后不耐煩的出去和他媽在走廊外說了一會兒話,估計是穆女士穿著打扮比較時髦,好多人趴在窗臺上往外看,應莧霖幾分鐘進來斜靠在教室門口又沖李珩勾了勾指頭:“你出來!
應莧霖他媽見李珩出來從兜里把一款游戲機掏了出來遞給他:“小同學上回說給你帶點新鮮貨,頭幾天莧霖他爸去日本,我專門叫他帶的。你們學習緊張可別可勁兒玩,休假了才玩兒啊!
李珩死活不要,他媽以為他倆關系好,其實應莧霖跟誰都不上道的。上回揣著一百塊兒可給他惹了好多事兒,這回要再拿個游戲機指不定能怎么樣:“阿姨,我不要,其實我跟應莧霖關系不怎么好的。再說我跟他是同學,我又是班長,照應他是應該的!
穆女士抬了抬她的墨鏡框湊了過來:“乖孩子,你得給莧霖搭搭伴兒啊,他在這處人生地不熟的!
李珩被這么多人圍觀著,無可奈何他轉頭看了眼應莧霖,輕聲說了一句:“阿姨你放心吧!
穆女士道:“還真是個好孩子!
應莧霖說:“行了,媽你快走吧。”
穆女士踩著細腳高跟兒下樓時,一個女孩兒說:“班長你還真是厲害,連應莧霖媽媽都給你拿禮物來了!
上回排衛(wèi)生組跟李珩吵架的男生也陰陽怪氣的接了一句:“難怪上回我看班長兜里連百元大鈔都摸的出來!
李珩忙解釋:“我上回在辦公室碰見應莧霖他媽媽的,她以為我跟應莧霖關系好才給我?guī)ФY物的!
剛接口的那個女孩兒又說:“頭幾天,老是見班長給應莧霖帶飯洗飯盒兒的,哼,原來可以撈著好處!
李珩不太好意思,把剛剛裝盒里的游戲機遞給了過去:“那啥,游戲機你們要不拿去玩兒吧,我對這個也不太懂!
那個男生把游戲機砸在了地上,倆三個零件滾了出來,正好滾在李珩腳邊。那男生他估計也沒想到自己給砸壞了,忙下意識抬頭看了應莧霖一眼兒,見應莧霖站著也沒出聲兒,他臉色一爛轉頭就往教室走:“誰稀罕啊!
應莧霖眼睛都沒眨一下只沖李珩說了一句:“你真是個屬狗的命!
三月初,高三最后一學期開課一周,后班上又來了仨借讀生,倆女生一個男生,那個男生是有一天語文課上一半來的,燙著卷頭,說著濃厚的重慶口音,一說話班上人就樂,李珩見這樣就說了一句:“大家別笑了!
那男生窘迫的走進了教室又說了句:“兄弟些,莫笑了,川普就這樣,大家聽聽就習慣了!
剛說完大家又樂,那男生進教室見李珩旁邊有個空位就坐了過去,他攤開手沖李珩講:“你好你好,幸會幸會!
李珩說:“你好,我叫李珩,王字旁一個行業(yè)的行!
那男生又抓著后腦勺笑:“還有這字兒啊。”
李珩點頭:“有的有的。”
老王見課上一半就被打攪了,索性補了一句:“來,讓我們新同學給大家自我介紹一下!
卷毛站起來抓著后腦勺說:“我叫王晟,自小重慶邊邊長大……”
他話說一半,班上人又笑了起來,李珩忙說:“大家別笑了!
應莧霖見狀唾了口唾沫接口道:“話都講不完整念什么書!
那卷毛一愣,回頭就道了句:“你管閑事兒!
應莧霖手里的筆桿子一撂:“就管你/媽的屁事兒!
班上一下靜了,老王的黑板擦往講臺上一懟,粉筆粉揚了起來:“應莧霖你給我滾出去!
王晟是個自來熟,天南地北的說這他的趣事兒,李珩頭回見人這樣,一直咧著嘴笑。他一抬頭發(fā)現(xiàn)門口外的應莧霖正看著自己,他望了眼講臺正上方墻上的掛鐘,朝應莧霖比了一個七,意思是還有七分鐘就下課了,門外的人沒看他,眼睛瞟向了另一處。
這堂課下課時,李珩帶著王晟去了趟廁所,回來路上倆人還在有說有笑的聊著,應莧霖伸腳絆了他一下,李珩一個沒注意,撲倒了地上,他這一撲倒,回響挺大。等他從地上爬起來,鼻腔一熱,兩個鼻孔正往外淌著鼻血,他伸手一摸,手上全是血。
王晟把他腦袋往后提忙說:“快把頭仰起來!比缓髲亩道锾土艘唤丶埑鰜硗铉癖强兹
李珩錯愕的堵住鼻孔看了應莧霖一眼,對方也愣了一下,只一下,又挑起嘴角輕蔑一笑:“跟個菜雞似的。”
他有些不理解,他不曉得自己哪里惹應莧霖生氣。中午飯點兒的時候,李珩端著自己的飯盒在門口望了一眼,想著看應莧霖會不會要自己幫忙打飯之類。結果站一陣,應莧霖也只是翹起二郎腿坐后面,沒有說話。
然后王晟上來勾著他肩膀,倆人又說有笑的去了學校食堂。
王晟也是住宿生,分在二樓宿舍,李珩吃過飯又帶他去了躺宿舍,找了床位,還幫著把床鋪好了。
王晟抱著李珩肩膀抖:“李珩你太好了,哥感動死了。”
王晟宿舍里的其他人倒是看著他倆打趣:“人李珩出了名兒的老好人,知道動物救助站嗎?我感覺他跟里面的工作人員一樣,喜歡幫助什么流浪貓狗,哈哈哈哈哈!
王晟說:“罵誰貓狗呢!
李珩笑著道:“我爸媽只生了我一個,所以什么事兒都幫忙做!
倆人午休沒休息把上回應莧霖他媽拿來的那個游戲機子給修好了,李珩下午回/教室的時候,給了上回那個和他吵架的男生,那男生捧著游戲機的時候,面色十分尷尬,瞅了老半天也沒敢伸手拿。
李珩說:“你拿去玩兒吧,我不太懂這個的!
那男生的正伸手準備拿,應莧霖從桌子上撐起腦袋說了一句:“玩過高檔貨還不是低賤品!
男生臉上一紅,把游戲機又一把拍在了地上,沖李珩說:“你在羞辱誰呢?”
李珩連忙擺手解釋:“我不是那意思,我是真的給你玩兒呢。”
機子的零件又灑了一地兒,有個螺絲釘滾在應莧霖腳邊,李珩弓著身子去撿,應莧霖把螺絲釘兒踩自己腳下,唾了口唾沫星子,沖李珩講:“你跟我家哈巴狗一樣,沖誰都搖尾巴!
李珩沒理他,把零件摸起來,自己又回了桌位和王晟又拼了次部件。李珩把游戲機轉手讓給了王晟,王晟捧著機器,笑得如沐春風的。
和應莧霖離的遠了后,李珩跟王晟倆人走得很近,因為口音的問題,倆人每次一溝通總能鬧下不少笑話,不過王晟認很好,有回他媽坐了一天的長途汽車來學校看他,帶了一大袋兒土特產(chǎn),王晟二話沒說分了一半給李珩。
李珩想高中快畢業(yè)了終于算是交上一個好朋友了,他平常跟誰都客客氣氣的,關系都還好,但是打鐵兒的沒有,遇上王晟的時候真的有總相見恨晚的感覺。
結果王晟只在他們學校讀了一個月,有回上課他跟李珩講:“李珩,我不高考了,家里有點事兒我得回去,要是能讀的話我明年再來考,我留個我們哪兒的電話給你,你要是舍得打長途,以后考上大學了記得跟哥們兒報喜喲。”
李珩驚訝的聽完他講完這段話,好一會兒才點了點頭。
那周末的下午李珩送王晟去趕車的時候,差點沒忍住,眼淚在眼眶里轉了一圈又一圈,王晟拍了拍他肩膀:“得了,搞得娘兮兮的,下回哥回來找你。”
應莧霖以為王晟走了,李珩又能夠聽自己使喚了。
有次高三年級的第二次摸底考。
坐李珩右手邊的男生勾兌好了說要找李珩要英語考試要答案,應莧霖見狀也轉著筆瞅他:“喂,班長大人,等會兒就仰仗你了。”
李珩沒說話,快交卷了他也沒給應莧霖傳答案,倒是給了右手邊的男生。
應莧霖在他后面等了幾分鐘后,開始不耐煩的從后面踢了踢他凳子:“和那卷毛狗待久了?人就開始橫了?”
王晟是他這么久來算是真正交到的朋友,為什么也要被成是狗,李珩一下炸了,回頭說了句:“你有病。∫愎!”
這話一出口,應莧霖直接把他凳子踹翻了,李珩摔在了地上,考場上的人都哈哈大笑起來,監(jiān)控老師從外面進來見他趴在地上問了句:“怎么了?”
他還沒接口,應莧霖說了句:“老師,他低血糖剛直接倒了。”
李珩沒說話,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土,又開始做卷子。
可是考試成績下來時讓所有人大跌眼鏡的是應莧霖幾乎每門課的成績都相當不錯,他總分比李珩多了十分,排在班第一。
明明上課睡覺成績卻是這么的好,各科的老師都開始更加肆無忌憚的縱容他,就連有一回應莧霖上英語課遲到了二十分鐘,可是英語老師卻什么也沒說都準他進了教室。
還有一回數(shù)學老師讓李珩解個數(shù)學題,他看了幾分鐘也還在想,數(shù)學老師直接舉著三角尺抽了應莧霖回答,然后他一下就說出了解題思路,數(shù)學老師笑的和藹可親:“總算有個會做的了!
李珩忽然覺得這么久以來,自己都被他給騙了。
應莧霖還是習慣性吩咐李珩做事兒,有次下大雨他讓李珩下樓給他買水,雨下個不停,他不愿動,應莧霖罵了一句:“你/媽的真是不討喜!
結果隔壁班有人敲門說:“李珩,你們班主任叫你去辦公室抱作業(yè)本兒。”李珩二話沒說,就去了辦公室,回來教室時見應莧霖正從樓下上來,嘴里正吮著個冰棍兒,應莧霖見他愛理不理的牽著他的后衣領就把還剩一半的冰棍兒放進了他衣服里,四月份,開春,冰塊順著脊梁骨一直滑到系褲腰帶的地方,整個脊梁骨被寒意貫徹透底。他一驚,連忙站了起來,抖著衣衫把冰塊抖了出來。
應莧霖的食指拇指按在他的后脖頸兒,說了一句:“我見你滿頭大汗的,現(xiàn)在涼快了吧,我摸著挺涼的!
李珩還沒搭腔,坐他前邊兒的陳曦倒是站起來說了一句:“你怎么老欺負班長,我要告訴老師!
應莧霖甩了本兒書過去,碰巧砸陳曦額頭上,
李珩一怒,女生他也欺負,回頭嚷了句:“你有病?!”
應莧霖愣了一下,又踢著他桌子:“卷毛狗走了,你小子還真是本事兒了!
李珩后來有在學校碰到應莧霖的媽媽,可是這次他繞道走了,隨便還磨蹭的去了個廁所。結果到廁所發(fā)現(xiàn)應莧霖也在,倆人一對眼兒,對方罵了句:“孬種,還躲廁所里來了!
李珩一聽這話,不知咋的,一下怒了。兩人在廁所打了起來,李珩人比較瘦弱,打架這事兒從小到大沒站過上風,應莧霖反扣著他手跨坐在他后背上:“你他/媽明明嫉妒我,老子天天睡覺也考了第一名兒,你見學校老師開始偏袒我了,你就不舒服。你原來不是喜歡跟我后頭嗎?咋的,那卷毛狗走了你真找不到自我了?”
“你放屁,你罵誰是狗呢?”
“就罵你這慫貨!”
因為在廁所打架,李珩第一次因為惹事請家長,他媽坐了幾個小時的長途汽車來學校的時候,他忽然鼻頭一酸,感覺自己挺不懂事兒,他媽拍著他肩膀問:“最近壓力很大嗎?”他搖了搖頭,班主任皺著眉頭說,他最近上課老慌神兒,注意力不集中。他想應莧霖說得對,可能自己嫉妒他,明明自己那么努力的拼命維持的第一名兒,他輕而易舉就拿走了。
應莧霖也同樣請了家長,他倆站在一起,倆媽媽坐在對面,應媽媽一巴掌呼應莧霖臉上才慢悠悠的從兜里掏根煙出來:“就知道闖禍,你幾歲才知事?”應莧霖低著腦袋一言不發(fā),李珩倒是嚇了一跳,他媽從小到大都沒打過他,更何況當這么多人面兒,他斜眼瞟了一眼應莧霖,對方無所謂的挑起嘴角沖他挑釁一笑。
他們回/教室的時候,穆女士把李珩媽叫下了,本來倆孩子打架也不是什么大事兒,穆女士咬著煙嘴兒說了一句:“好好管管你家兒子,鄉(xiāng)里鄉(xiāng)下的手勁兒重,看給應莧霖揍得,這臉都花了!
李珩媽愣了一下,沒住聲兒。
穆女士看著李珩又道了句:“真是笨,收了錢也不知道啥干該啥不該干!
李珩媽望著李珩問了句:“你收人啥錢了?”
李珩難堪道:“不是的,沒啥錢,她……自己給我的!
李珩媽揚手就打了他一巴掌:“我平常有教你要人錢了嗎?”
穆女士冷笑一聲兒踩著高跟鞋下樓時,道了句:“馬上就高考了,可別整出啥幺蛾子,我可是希望每個孩子都能上大學的!
他一聽這話背脊一寒,想起某回應莧霖和某個老秦在樓梯口打招呼的場景,愣了一下送他媽趕車的時候,李珩沒忍住一下就哭了。李珩媽拍著他背笑:“這么大人了,還舍不得媽媽走呢。啥事不往心里走,我們窮點,得有志氣!
應莧霖認識秦校長,這話在腦海中過了無數(shù)遍。他抱著他媽點了點頭,數(shù)著日子,想著馬上就要高考了,挺過去就好了。
至這次以后應莧霖開始肆無忌憚的吩咐他做事兒,有一回,因為同桌有事,自己幫忙也給同桌打了一份飯,應莧霖一來見著他手上捧著仨飯盒兒,叫李珩牽著前衣襟,然后把自己的飯倒在了他的衣服上,整個菜油浸過衣服,在地上積了個小灘兒。沒一個人上來幫他塔腔,可能大家都知道應莧霖是個關系戶了。
還有一回周五體育課上課回來,應莧霖的鞋帶開了,他抓著自己的T恤衫站著講臺上的大吊扇底下吹風,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帶,轉頭就沖李珩說:“班長,你來給我系系鞋帶呢!
教室里的所有人都傻了眼,李珩皺了皺眉頭,最后還是不情愿的走到講臺邊躬身給他系鞋帶,應莧霖在他頭頂笑道:“你以前做這些事兒不是挺順手得的嗎?咋啦,現(xiàn)在不樂意了!
快高考的那一個月里,每天應莧霖都開著各種玩笑戲弄他,叫他扔垃圾,吃剩飯,排長隊打飯,做一些很低級自己卻沒辦法反抗的惡作劇。
所有人的冷眼旁觀,全然忘記以前李珩任勞任怨的幫助他們的時候。
李珩想那段日子還真是狗過的。
高考那天李珩缺席了,因為遲到,后來各科考試也都沒去了。
所有人高考完的第二天,陳曦給李珩打電話說學校聚餐,李珩愣了半天說不去的,結果執(zhí)拗不過去聚餐的路上碰上了應莧霖。
應莧霖把他強制拖去了酒吧,包間里有好些人,包括一個看上去像是才十二三歲的小毛孩兒。
應莧霖說:“來給大伙認識一人,這個叫李珩的,曾經(jīng)是我的狗!
果然以前他是這樣看他的。
應莧霖捏著他下巴問:“你媽生你的時候有沒有跟你說你孬的跟個狗一樣,跟我家哈巴狗一個得行,沖誰都要搖尾巴!
李珩一聽提他媽,回頭瞪了他一眼:“你有病!”
應莧霖勾著嘴角冷笑:“別他媽用你那種眼神看著我,信不信我在這兒做點啥?”
包間的人都看好戲似的,沒一個人搭腔。
應莧霖手指指著那個小毛孩說:“小子,去給你哥買根鏈子來。”
小毛孩兒點了點頭轉身就跑下樓,幾分鐘之后買了根狗鏈子笑瞇瞇的遞過來,應莧霖叫了兩個人把他送走了,臨走前囑咐一句:“乖,早點回家寫作業(yè),大姨問起來知道怎么說嗎?”
小毛孩兒站在門口,看了李珩一眼抬頭對應莧霖說:“表哥正在家里認真讀書!
應莧霖笑著看他下樓,又朝旁邊一個黃毛說:“你前兩天不是炫耀你爸給你買了個日本貨嗎?現(xiàn)在把東西拿出來,好好拍拍接下來發(fā)生的事!痹拕傉f完,又補了一句,“愿意留下來的就留下來,覺得惡心的就滾出去。”
一聽這話整個包間的人一下散了,就留黃毛端著攝像機全程手都在發(fā)抖,一個人越是害怕,面上就越是鎮(zhèn)定。
他咬牙,突然記起有回他媽拿個保溫桶裝了燉好的一只雞來學?此且荒昙夷沁咊[雞瘟,養(yǎng)雞的都給宰了。家里人不舍得吃,隔天殺一只雞他媽坐幾十里公交給送來,他媽捧著飯盒看他吃:“多吃點兒,補補身體才能上個好大學!
好大學,這句話讓他堅持到了現(xiàn)在,奮力一搏時,他卻缺考了。
他從包間出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晚上七八點了,天還沒完全黑下來,天邊幾朵火燒云還掛著,一抬頭看月亮已經(jīng)上來了,顏色很淡,果真光足了,它存在也沒什么意義,人也就這樣,在強者面前,弱者永遠都是弱者。
他下意識的舔了舔嘴唇,嘴皮卻是意料外的出現(xiàn)了死皮,肯定因為剛剛張著嘴吧呼氣,然后整個干裂的嘴唇用舌頭一舔,還有血味兒,全身都很酸痛,手腕上紅色的恥辱痕跡,他無奈的仰了仰頭,這種日子終于結束了。
李珩撐著腰桿兒下樓時還聽到應莧霖說:“底片給我,還有今天的事,要敢說出去一個字,你知道后果的!
那個黃毛愣了半刻,結果說了一句:“我靠,莧霖你也太屌了吧!
然后剛剛從包間走掉的人在門被推開那刻又擠了回去,包間傳來所有人的笑聲,當個笑話,當個戲。他舔了舔嘴唇,一股血味兒在口腔漫延。
沒有人同情你,你喜時,獨自笑,你憂時,萬人笑,人間煉獄里,所有人都是魔鬼。
汗水順著脖頸一路下淌,他伸手摸了把脖子上的汗,一陣風過來,往期呼嘯而過。李珩打了個顫在筒子樓門口攔了輛出租車就往學校趕,四分之一的課時費都拿來當車費了,數(shù)著錢給老師傅時他還是有些心痛。
他做夢都沒想到會遇到應莧霖,那年高考他沒去,留了一年,選了縣里的一個小高中,那年他以相當不錯的成績被現(xiàn)在隔了幾個省的理工大學錄取了,摟著通知書那刻,他長長舒了氣,他想終于沒人知道他的丑事兒了。
過了三年的大學生活,臨近畢業(yè)的時候,應莧霖竟然又悄無聲息的出現(xiàn)了,跟幾年前一樣。
李珩一口氣跑回宿舍,躬身站在門口只喘氣,他用手背擦了擦額頭上的汗,七月份的天氣簡直是熱的可怕。
王競從上鋪伸了頭下來看他:“珩子,你咋啦?”
王競是他室友,搬過兩回宿舍了兩人還是一起,現(xiàn)在新宿舍一共五個人,空了個床位他們拿來放東西,其他三個人因為不同系,平常交集不如他和王競多,兩人關系稍鐵些,李珩一般大小事兒都會同他講講,他仰頭道了句:“沒事兒,我剛剛跑回來的,有點喘!闭f著順手將門拉了過去。
王競怪叫起來:“別別別,珩子你瘋了,你別帶門啊,這大熱天的小破風扇不給力,就指著這穿堂風涼快涼快!彼f著翻了個身,頭頂上的小風扇吹著他袒露的脊背,“話說你小子上哪兒了?你說買個東西去了三四個小時,干個炮也要不了這么久啊,你是遇到啥事兒了?”
李珩把門又打開了,抬頭看了一眼墻上掛的鬧鐘,三點過,他嘆了口氣:“我昨天不是說今天給一個小孩兒上課嗎?結果那個小孩兒我認識,我以前見到他……”李珩又手比劃到胸前,“大概就只有這么高,應該才上中學,現(xiàn)在長得比我還高了,沒想到他竟然在這里讀書了!
王競閉著眼睛說:“那也太巧了吧。你說你小子走得啥狗屎運,一堂課多少?我哪天也去碰碰運氣!
李珩把錢掏給他看看,王競從床上坐了起來:“我去,這么多!”他剛說完掃了李珩一眼,手拍了拍他肩膀,“珩子,你咋啦?不就碰上個以前認識過的小孩兒嗎,有啥不好的!
李珩搖了搖頭,有氣無力的在椅子上攤坐著,汗水順著臉頰滑進了頸窩里,他摸了一把汗,又從床下把面盆扯了出來:“算了,也沒什么,我先去洗個澡,下午不是還有節(jié)課,你快起來收拾收拾吧。”
王競看著李珩出門嘟囔了一句:“死德行!
他把頭放在水龍頭下面沖了沖,這大夏天的就連自來水都是滾燙的,學校還是集體澡堂,他每次都會抽人少點的時候來洗澡,每次洗澡都穿著褲衩和短衫,倒不是因為害羞,都是大老爺們兒的倒不至于,只是每當身體袒露,被應縣霖綁在酒吧沙發(fā)上的場景,發(fā)自內(nèi)心的寒意又從汗毛孔豎立起來,泛起了一身雞皮疙瘩。
“你跟個小姑娘似的,沖個澡還套個馬甲。”王競不知道啥時候進來的,見李珩恭著身子,一巴掌拍在他屁墩子上。
李珩條件反射的跳開了,立馬抬頭瞪了他一眼,剛剛淋的自來水順著額前的幾縷長發(fā)淌了下來,他煩躁的將頭發(fā)捋了上去,聲音也不由的高了幾度:“你有病!”
這話一出口,他自己和王競都愣了一下,只聽得水龍頭的水嘩嘩往外流,王競伸手將龍頭擰緊又湊了過來:“珩子,你今兒咋啦?那小屁孩兒是干啥事兒了?”
他想起應莧霖,悻悻的搖了搖頭:“沒啥事兒,我回來趕了個出租,心痛錢,難受。”
王競哈哈笑起來:“我去,珩子你還真是個人才!
“你管我!
王競脫了短袖和外褲衩,站在淋浴下頭,朝他說:“學校最近出了個話劇社團,聽說要排出戲,咱云大;ㄕ教幷夷兄鹘悄,珩子你要不去試試?你說你長得清清秀秀的,演個王子啥的也行。”
李珩說:“我不去,你愿意你自己去!
王競說:“你這人,白長了一副臉,這云大;ǎ嗌偌兦樯倌械膲糁星槿,擱你眼前你還不樂意,你是不是個同性戀啊!
李珩愣了一下,問他:“同性戀是啥?”
王競說:“你不知道?前一年咱學校有個以前學過芭蕾的師哥,就有次匯演那師哥還在臺上表演過,聽說后來被一個大叔搞了,上學期就退學了,不鬧得挺火的嗎,你竟然不知道?”
李珩搖了搖頭,他從來不知道王競竟然聽過同性戀,他第一次在一個小人漫畫書上看到“同性戀”這個詞的時候理解了好久都不知道什么意思,直到看到漫畫書上兩個男人在親嘴他才反應過來。那是一個女同學在看,被他發(fā)現(xiàn)后,那個女同學紅著臉跟他說:“班長,你不要告訴別人,我求你了!蹦且荒晗愀鄣哪澄痪扌堑拿钟≡诹怂X中,他知道同性戀的那年,恰好遇到應莧霖。有一回午休他趁人不在偷偷翻過那個女同學課桌,看過那本小人書,然后整個人開始面紅耳赤。
“珩子,你臉咋紅了,太熱了嗎?”
他擺了擺手說了句“沒事!睋Q了干凈的衣服,自己拿著面盆先回了宿舍,集體澡堂在宿舍的二樓,他住五樓,剛爬上樓,見一個女生站在他們宿舍門口,在男生宿舍看見女孩子,李珩下意識愣了一下。
那個女生扭頭看了他一眼問:“張柯這個寢室嗎?”
李珩這才看清楚,這是云蔚,搖了搖頭:“我不認識!
云蔚嘟嘴嘆了口氣:“OK,好不容易混進男生宿舍,我還走錯了!
旁邊宿舍的人開始伸出頭來,吹著口哨。云大校花抿嘴一樂:“你們沒見過女生嗎,真跟小孩兒一樣!
她走下樓的時候扭頭對李珩說:“知道話劇社不?”
李珩搖頭。
她微微笑起來:“那你要來不?社團才成立的,馬上校慶,我們正好缺個主角!
就那一瞬間,高高在上的整天活在王競的口中云大;ㄋ坪踝兊媚敲雌揭捉。
周天兒上午,李珩趴在宿舍里睡覺,昨天遇到應莧霖搞得他一晚上沒睡好,高中的事兒在腦海中過了一遍又一遍。隔天起來的時候已經(jīng)十點過,要不是起來上廁所,說不定他還睡得更死,王競破天荒起了個大早,回來時給他帶了兩個饅頭和小罐牛奶,王競推著眼鏡瞅他:“哎,珩子,你是不是招惹了什么富家子弟啊!
他從上鋪下來,今天下了點雨,天氣不那么燥熱,他用手搓了搓臉,問:“怎么了么?”
“早上去校門口遛了一圈兒,結果在門口碰到一小子問你在宿舍沒。我靠,我都愣了一下,他咋知道咱倆認識,看那小子還套著高中校服,外面還停了專車,敢情這陣勢是要強行擄人啊!
他想起昨天下午,李靜祥對自己說,叫他今天上午還去,不然的話就在校門口堵人,這小孩兒倒是說到做到真來門口堵人了。李珩笑了笑,又想自己要是一天不出學校,那他豈不會在門口守一天呀,他抬頭對王競說:“應該是昨天我補課的學生,他叫我今天還去給他補課,我沒去!
“那你咋不去!
李珩說:“我不想去!
他話剛說完,就聽到宿舍樓下有人喊:“李珩,你要是不出來,我就把你的秘密全部說出來,你聽到?jīng)]有!李珩……”
宿舍里的兩個人同時愣了一下,李珩趕緊出去,趴在陽臺上一看,果真是李靜祥,那小子拿了個大喇叭再下面吼,看到李珩時,抬手朝他揮了揮手,喇叭里吼:“下不下來玩玩兒,你要不下來,我就說在這兒說了啊,你的大秘密噢~”
王競罵了一句:“我靠,剛遇見的就這小兔崽子,珩子你啥把柄落他手上了?”
李珩沒住聲,轉身跑下了樓,宿舍樓里已經(jīng)伸出好多看熱鬧的頭,要是一個女孩兒在下面吼估計看事兒的更多,看到一個男生,大家唏噓了兩句,就回頭鉆進了宿舍,王競推著眼鏡想,李珩是不是欠了這些人什么錢,都說唯一能和有錢人掛鉤的只有負債關系。
小少爺看他下來拿著喇叭得意的朝他揮手:“昨天不跟你說,今天要過來的嗎!
李珩:“有事兒,來不了了!
小少爺嘻嘻一笑:“你想起我是誰了吧,其實你昨天剛看到我就知道了吧!
李珩:“我們昨天第一次見。”
“我跟你說,當年你高中的事兒,我記得可清了,酒吧包間那回,我當時可沒有老老實實回去,我想他們肯定在包間做啥事,我下了樓又跑了回來,我在門縫看見的……”
他一驚,后背一陣寒意:“看,看見什么?”
“看見我哥騎你身上啊!
漫不經(jīng)心的語氣,平常的語調(diào),卻說著這么讓他恥辱的話,有些人天生情感淡漠,似乎習慣于在人家傷口上撒鹽。那是他拼了命要刨去的過去啊,該死。
李靜祥見他這副神情更是開心了,手里的喇叭的開關鍵一會兒開一會兒關的:“是算你的秘密吧,當年的底片應該找到還能放,你要不要試一試呀?”
想起高中最后的日子,他心下一寒顫,抬頭看他:“你想干什么?”
“其實你來給我做家教,是我安排的。頭幾天給老頭兒送文件,在他辦公樓下停了一陣子,我當時就瞅見你了,我越看越眼熟,后來我又去過一次,問那保安,保安說很多學生蹲點當家教。前天放學我去他辦公樓下晃了一圈兒,正巧碰上你,老頭子到點剛下來,我就給打了個電話,說要招門口的大學生做家教。我爸樂得馬上答應了,喏,還有我哥,我打電話給他說我碰見他在冗城的讀高中的同學了,我還跟他說某回酒吧那個,他撂下電話就過來了……”
“我見我哥表情,我就知道是你了,哈哈哈,李珩哥這么多年你還是沒變啊。”他得意的用腳踩了一下旁邊因為昨天下雨積起的小水洼,“我有一回去過你母校,你的好多學弟學妹都還記得你,他們好多知道了你的風流韻事呢……”
水花濺在了臉上,他皺起了眉頭,指甲嵌進肉里,因為用力指甲蓋都沒了血色,他艱難的舔著嘴唇,看著這個比自己小了好幾歲的男生,突然起了恨意,那時候的自己跟他現(xiàn)在一般大年齡,面臨高考和大學,可是被另一個人毀了。
當年李珩高考缺席了,他沒去考,高考的頭一天晚上他被應莧霖帶去了酒吧,灌了好些酒,第二天早上就遲到了,被警衛(wèi)攔在門外面,死活不讓進,剩下的幾趟考試就都沒去。想著差了一課也考不上,回了趟家趴在床上就哭了。他媽站在門口安慰他,只說:“來年咱再考!
本來以為風平浪靜,有次碰見高中的某個同學,那同學竟然紅著臉問他,他被應莧霖那啥的事兒,是不是真的。
他心下一涼,果然都知道了。吞口水的動作都慢了幾許,片刻之后,他無奈的問:“你想干啥?”
李靜祥的喇叭又在左右手來回晃,他偏頭看他:“你喜歡我哥吧,知道他在這兒,高考復讀了一年還不是一樣考過來了。”篤定的語氣。
所以小少爺從來到現(xiàn)在只是為了嘲笑自己?如果殺人不犯法的話,他肯定把應莧霖給捅了。
李靜祥見他往宿舍走,又端起喇叭從他背影吼:“你下午兩點要準時來噢,昨天我哥問你在哪個學校,我還沒有跟他講呢,要不要跟他說,全看你了!
李珩下意識的止住了腳步,扭頭看了他一眼,小少爺正一副得意的樣子,他忽然揚起嘴角笑了笑,手不由的握成了拳頭,五指上的汗液碰觸使整個手掌都發(fā)燙起來他折回去,沖小少爺耳邊講:“補課也行。課時費不變,上床就補,你看咋樣?”
小少爺愣了一下,滿臉震驚的立馬跳開了,噘嘴作了個嘔吐的表情:“你個死同志!你等著被男人騎吧。死變態(tài)!”
他氣呼呼的拿著喇叭走了,李珩到宿舍時,整個人都虛脫了,他真的很害怕剛才李靜祥拿著喇叭就吼,他被男人那啥過的事兒。王競拍著他肩膀問:“那小兔崽子把你怎么著了沒。”
他搖了搖頭,重新爬上了床。
王競推著眼鏡又瞅他:“珩子,我聽說昨天咱;▉砦覀兯奚嵴夷懔?你咋沒給我講呢,真不夠兄弟。”
李珩還是去了李靜祥的住所,到的時候一點五十左右,下午太陽鉆出來了,他等公交等了將近三十分鐘,站在太陽底下像是被烤熟了。冗城的太陽果真毒辣,他接過旁邊發(fā)傳/單的小廣告,拼命的扇啊扇,感覺偶爾來的自然風都是熱浪,上公車坐了十一個站才到。窮人說萬事莫要和錢過不去,他找份時薪高的工資確實不容易,在宿舍思來想去,還是硬著頭皮還是去了。
門鈴按響的那刻,他突然有些反悔,要是應莧霖在怎么辦?其實也無所謂,當年算作年少無知,現(xiàn)在呢,朋友都談不上,都是回憶牽扯著。
手按上門鈴還是下意識的縮了回來。
結果門從里面打開了,開門的是李靜祥,對方在看到自己的時候明顯愣了一下,片刻之后又雙手環(huán)抱胸前,偏頭問他:“你咋來了?”
李珩笑:“不是給你補課嗎?我先前答應你爸的!
小少爺樂呵道:“我不要你補,不就一個大學嗎?我照樣能上!
氣氛一時之間有些尷尬,李珩伸手摸了一把額頭上的汗,小少爺看了他一眼,見他滿頭大汗又問:“你咋來的?”
他答:“公交啊!
小少爺哼哼兩聲又道:“你活該!”說著卻側開身子,給他讓了一條道兒。
李珩鉆了進去,空調(diào)的冷氣在整個身體亂竄,突然他想起高中第一次去應莧霖家的場景,冷氣在汗毛根部覆了一層,他抱著兩個胳膊肘一直搓:“溫度怎么調(diào)這么低?”
客房傳來輕微鼾睡聲,李珩這才注意客房里有人,透著門縫往里瞧,一個男人正四仰八叉的躺在床上。他皺了皺眉,推開門走近一看,整個人頓了一下,應莧霖果真在這里。他嘴巴微張,臉頰通紅,鼻腔呼出的氣體都傳出濃烈的酒味兒,李珩捏著鼻子從房間退了出來。
“宿醉呢,上午十點送來的,睡到現(xiàn)在還沒醒!崩铎o祥撇撇嘴,看了李珩一眼,又說,“我可沒想到你會來啊,不過你看見我哥在,是不是心里挺高興的啊!
李珩沒理他,只問:“這么大的味兒,你都受得了,沒給他收拾收拾嗎?”
小少爺盤腿坐在沙發(fā)上,伸手拿了茶幾上的一袋零食:“阿姨沒在,我咋收拾。反正他醒了也會自己收拾。”
李珩沒說話,捏著鼻子佯裝扇了扇空氣里的酒味兒,走過去把客房的門拉攏了。找了個空地兒把李靜祥的數(shù)學書捯飭出來,往茶幾上一放:“我們還是從數(shù)學開始吧。”
他嚼著零食,眼皮都沒抬一下,拿著遙控器遙開了對面的電視機,大英寸的彩電,不像他們家一坨大的黑白電視,電視屏幕正留在一個訪談頻道,一個穿著低胸裝的女人摸著她那卷發(fā)笑的明媚撩人,這陣子容流行大/波浪卷兒,女人一燙這發(fā)整個人看上去都氣質(zhì)不少。李珩眼睛卻一直看著女人旁邊的男人,那個章姓明星他之前知道,之所以知道是他聽說他是個同性戀,這年頭冒出的新詞匯總歸能唏噓好一陣,有一回他在學校圖書館看書,聽到幾個女生圍在一起正在討論倆男的怎么干事兒的,他聽得面紅耳赤,連忙走開了。
李靜祥見他一直看著電視,嘖嘖嘴道:“別那么實誠嘛,我就找你來玩兒的,誰還真學習了。我媽眼睛盯的緊,我好不容易找了個借口搬出來住的,你放心課時費我照給,正好今天阿姨不在,也去不了老頭兒面前打小報告!
李珩突然明白過來:“所以你今天大張旗鼓的來我學校讓我給你補課,其實就是想看一下我在這里看到應莧霖什么反應嗎?”
小少爺愣了一下,嘻嘻笑起來,他這一笑剛吃的零食碎屑落了滿身,他一下從沙發(fā)上跳起來抖了抖T恤衫,因為視角關系整個肚皮和胸膛,包括胸膛上兩點都被李珩看得清清楚楚:“對啊,你看出來了?我哥早上七八點就被人送到了這里。昨天你跑了,給他氣的捶墻,我覺得挺好玩兒的,哈哈哈!
他剛說完,看了李珩一眼,見李珩眼睛正看著他胸脯,電視里的章姓男星正開口說著普通話,他愣一下,罵了一句:“變態(tài)。”然后自言自語的往廁所方向走,耳根子卻都紅了。
李珩摸了摸鼻梁,有些尷尬。自己并沒有多想,要是突然解釋的話那也很奇怪,其實男生之間看見了光膀子也沒什么事兒,主要小少爺把他當成了同性戀,就算是同志,可是自己又不是性變態(tài),又不是見個男的都會往哪方面想,況且他又不是同志,要是不碰見應莧霖的話……
一提到這兒,他眼睛不自覺往里屋瞟了一眼。今早上躺在宿舍床上,思想斗爭了好久,最后敗個了錢字兒。
最壞的打算其實也想過應莧霖在這里,高中的時候應莧霖瞧不上自己,無非覺得自己沒本事兒,管閑事兒,對誰都舔著臉,有時候討厭一個人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墒乾F(xiàn)在不一樣了,物是人非,一切都變了,說不定好好談,他倆還能跟以前一樣玩在一起……
還沒做余下考慮,他馬上清醒過來,給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子,那方小少爺?shù)碾娫捦蝗豁懥似饋,聽說這玩意兒很貴,果然成為有錢人家的小孩兒連硬件設施都比別人強,他眉飛色舞:“真的?我靠,你咋搞來的?日本貨?你等等,我門口趕個的過來,別拆啊,等我一起拆啊!彼w快的掛了電話,轉頭沖李珩道:“我哥們兒他爸從日本搞來一臺游戲機,等我過去驗貨呢,你在這里等等啊,三點半左右阿姨要回來,你幫我?guī)Ь湓捑驼f我出門買東西去了,免得他在我媽面前亂嚼舌根子!
說著小少爺鞋都沒換就出了門,他本來想跟出去的,剛到門口,門從外向里推開了,李靜祥偏著腦袋嘻嘻看他:“李珩哥,那我表哥就交給你了,我聽說他昨天在‘攬月亮’砸人場子了。對了,今兒的補課費我下次一起給噢~”
李珩站在窗戶門口,看見李靜祥攔個出租走了。電視里的男明星還在講著流利的國語,聲音低沉,舉止文雅,一顰一笑都充滿了優(yōu)雅的氣質(zhì),那陣子好像只有像他這樣的人被背負同志的包袱才能被所有人原諒,而其他人只能被當成變態(tài)。
他舔了舔嘴唇,去廚房拿了一個碗,站在飲水機面前壓了一碗水喝,一碗水下肚后,又去廚房將碗洗好了放在碗櫥里。
“你倒是講究!
他一轉身,一頭栽進對方的胸膛,冷冽的聲音夾雜著酒味兒在頭頂響起:“這回,你小子來不及跑了!
“應莧霖你要干什么?!”
他忽然低下腦袋,把頭埋進李珩頸窩里,鼻腔呼著熱氣,一股酒味兒鉆了進來:“你小子能耐了,咱這么久不見,你見我就跑啥意思?”
他背板兒挺的筆直,把應莧霖扶直了,心下不由的緊張起來,喘著粗氣看他:“我咋在這兒還能碰見你!
“你他娘的準是看見老子在這里才跑來的,你說是不是?”說著又要順勢靠過來,李珩見他酒還沒醒,霎時松了口氣,馱著他往沙發(fā)走,應莧霖在他背上笑道:“你那小腰桿兒……能背走我嗎?”說著順勢在他腰上摸了一把,“你小子要好好練練……要這樣整……我以后在床上弄你幾回,你不就得求饒了啊!
李珩愣了一下,難不成現(xiàn)在跟應莧霖處的都是男人,應莧霖才是個同志?他沒搭腔,背上的人突然伸手環(huán)著他的頸子,左手捏著他的下巴道:“你個死基佬,哥跟你講話,愛理不理的幾個意思?”
“你別亂動。”李珩把他手打掉,兇了一句。
背上的人動了一下身子,罵道:“你他娘的,你還長本事兒了?”罵完了又就老實趴在李珩背上一動也不動了,直到他把應莧霖丟在沙發(fā)上,對方也沒有任何清醒的跡象,真是倒了八輩子血霉,沙發(fā)上的男人嘴巴微微張開,嘴巴還在倒氣,一股宿醉的酸臭酒味兒在客廳也彌漫開來,沙發(fā)上的男人這些年不見,多了幾分成熟,帥氣的臉龐和他曾經(jīng)干的那些事兒那么不相稱。曾經(jīng)這個男人用狗鏈子把他拴住干了那種事兒,這么多年來就一直這么心安理得?
他后來經(jīng)歷的一切抖拜他所賜那時候他好幾回做夢在夢里自己把應莧霖殺了。水果刀上淌著血,他舌頭舔上去將血舔進了嘴里,吞下肚子,眼睛卻不爭氣的開始落眼淚,這種夢做多了,后面就開始麻木了,過了這些年,以至到了現(xiàn)在,他其實是怕,不是其他,怕舊事重演罷了。原先年齡小,做事兒畏手畏腳,怕東怕西。現(xiàn)在人大了,除了有些不好的記憶,也沒什么。
他給應莧霖身上收拾了一陣,三點零點兒,阿姨回來了,好像是城里辦個酒席,她趕席回來的。阿姨見李珩時,愣了一下,笑說:“我以為你不來了呢。”
李珩也笑:“有錢掙,得來啊!
阿姨是個四五十歲的婦人,可能城里待慣了,穿著打扮都是城里人模樣,她笑瞇瞇瞅著李珩說:“小少爺換幾個老師了,我以為你也不來了。其實小少爺雖然任性了點兒,性子不壞的!崩铉衤犓@么說,沒敢搭腔。
那阿姨帶上圍裙開始摞客廳李靜祥堆在角落里的試卷,貌似小少爺不準收拾里屋。阿姨摞了一陣,轉頭才瞅見沙發(fā)上的應莧霖:“呀,莧霖少爺也來了啊!甭勚茪,自顧又嘟囔一句,“喝酒了啊!
李珩說:“我到這里的時候他就來了。”
阿姨一笑,又說:“莧霖少爺有本事,上大學的時候就接管他爸公司了,平日里應酬多吧……”她沒說完頓了一下。
李珩問:“怎么了嗎?”
阿姨湊過來,聲音變得很輕:“聽說莧霖少爺是個同志,就是喜歡和男的搞呢,可惜了,這么好的一孩子!闭f完她意識自己說錯了,連忙捂著嘴看著李珩又說,“阿姨瞅著你是個好孩子才跟你講的,你可不要亂說啊。我跟夫人都還沒講過呢,她要曉得哩,少爺準管我多事兒的。”
李珩點了點頭,下意識的從茶幾上摸起遙控器把電視關了,扭頭對那阿姨說李靜祥樓下買個東西,幾分鐘就到家了。他收拾了自己的東西,瞟了眼沙發(fā)上的應莧霖,朝阿姨招呼了聲就出門了。
上午下過一陣雨,下午太陽就冒的有點大,小型的立牌公交站連個遮陰的地方都沒有,好不容易有個小樹苗子擋擋太陽光,他剛支進去半個身子,側邊來了倆個大娘,一下擠了進來。李珩摸了把臉上的汗退了出來,他抓著T恤的后衣襟抖了抖,T恤衫被汗衫打濕了,整個人感覺都在淌水,汗水從發(fā)梢滑進了眼睛里,他猛的一眨眼,眼球裹著汗水有些難受。
倆大娘在他后面搖著蒲扇嘻嘻哈哈,一大娘突然說道:“喲喲喲,妹兒車來了!
公交停在了面前,倆大娘突然運動神經(jīng)發(fā)達了,一個拉手立馬上了車,李珩落在后面,吃了一口黃土。
他嘖嘖嘴,往公交投幣桶里扔了錢。這個點兒車上空位很多,李珩找個了靠窗的位置坐下來,正側方正好又有個小風扇,一轉頭那小風扇就嘎啦嘎啦的響,好在這個地方還稱得上涼快。
剛剛一起等車的倆大娘,突然又站了過來,兩人一手抓一扶手,正好把李珩圍到里面,倆人空著兩手抓一把蒲扇一直搖啊搖,倆大娘一唱一和:“喲,現(xiàn)在的年輕人哩,就不曉得尊老愛幼了,都說馬上21世紀啦,這讀書人怎么越來越么品質(zhì)了喲!
另一大娘也講:“是的哩,早先在我廠子里回家蹬自行車看見年齡大的哩,車子一甩就扶了過去的呀,看看新世紀的讀書娃子哩!
李珩扭頭看了眼后車廂的人,突然明白過來倆大娘看上自己的座位了。
額頭上的汗滑了下來,他摸了一把臉,站起來準備讓座,屆時一個穿連衣裙的女孩兒從后車廂上前來,拍著李珩肩膀道:“哎,李珩,你咋在這兒?”
李珩望了一眼,這不是云大;▎?沒想到她先沖自己打招呼,他不好意思的摸了摸后腦勺笑:“剛剛去給高三的學生補課來了!
云大;┮谎叟赃厒z大娘,對他說:“你跟我坐后面吧,沒見倆阿姨腿腳不利索嗎!
李珩一愣,突然抿嘴笑了。
倆大娘一聽這話,吹胡子瞪眼的罵道:“你個小女子喲,人長得漂漂亮亮的,說話咋惡毒的勒。”說著又惡狠狠的瞪了李珩一眼。
李珩跟著云蔚去了后車廂,他一直沒想到王競口里高高在上的女神,其實話挺多的,人也特好相處,全然沒有傳言里那般嬌蠻放縱。
男生宿舍在另一個門兒,他比云蔚多坐了一個站,下車時,云大;ㄓ謫査骸袄铉,話劇社的事兒考慮嗎?來玩玩吧!
他還沒說話,云蔚又說:“這次為校慶準備,獲獎了能領錢的。”
李珩想了想:“平常排練多嗎?占時間嗎?”
云蔚笑:“你空了來就行!
他摸著后腦勺點了點頭笑:“那我來吧。
回宿舍路上李珩才想起云大校花是怎么知道自己名字的?
王競正在宿舍和其他兩個舍友的人打撲克牌,他們宿舍包括王競和李珩,總共四個人。夏江和劉維森兩個人一個班的,他和王競一個班,平常就夏劉倆人關系硬點,因為倆人都本地人,家離學校半個鐘頭,所以這倆一到周末就準往家里跑。
李珩一看見他倆想起明天周一,他周一課最多,所以空閑都是去食堂幫忙,打打飯菜,揀揀盤子啥的。他大三了,課程相對不緊,平常能偷摸時間賺錢的都去干了。剛路過學校小賣部,他把買的幾根冰棍甩在桌子上:“前兩天做了家教,賺了點外快,給你們買了幾根冰棍吃。”
三個人頭都沒抬抓起冰棍兒就開始啃,輪了一輪,王競才推著眼鏡瞅他:“珩子,咋樣?小兔崽子把你怎么著了沒?”
李珩說:“一個小孩子,能干什么!
王競推著眼鏡:“有錢能使鬼推磨,你說他能干什么?”
夏江洗著牌看過來:“哎呀,能啥事,一個小屁孩。”
劉維森:“來來來,走起!
王競問他:“珩子,來不?我們四人PK。”
他搖了搖頭,將面前的小風扇對著自己臉吹了一會兒。頭幾天他們四個湊錢買了個小功率電扇,比起宿舍里的吊扇,這小功率風扇倒是挺管用,他四人一人管一晚上,每天晚上抱著風扇吹都感覺生活就那么回事。
李珩突然想起李靜祥家里的立柜式的大功率空調(diào)來,他正想著王競一陣怪叫:“我靠,對2,哥們兒我贏了贏了,你倆給我買早飯吧!
夏江瞪他一眼:“你干嘛這么得意,忘記上回輸?shù)弥皇5籽濕脙,還去隔壁借穿的了嗎?”
劉維森也笑:“全樓層靠著這笑話過了大半學期!
……
李珩聽著他們笑聲走出了寢室,去宿舍的公用電話給家里打了個電話,響了好幾聲都沒接,家里應該沒人。不過這個點兒按理說他媽是在家的,平常五六點買菜的比較多,所以三四點鐘他媽會叫人幫忙看看攤位,自己回家煮煮飯啥的。
打了兩通電話也沒人接,李珩是有些著急的,上個周打電話她媽說,他爺爺肝硬化住院了,他媽東拼西湊借了些錢,交了住院費,老人就擱醫(yī)院里躺著,床位每天都得管幾個錢。他能想象到他媽平常醫(yī)院,菜攤,家里三頭跑的情景,結果錢沒掙到,人也沒照看好。上回本來申請五保戶,結果隊上不給批,說他家做生意,他媽氣的打電話朝他哭了好一陣。這些年光是供自己上大學的錢都讓家里負擔重重,他平日里實在不好意思再問他媽拿錢,所以平日什么能賺錢他就干什么。
撂下電話筒,他心里多少有些唏噓。發(fā)/愣時聽到樓下有人喊自己,低頭一看,正時個把小時前剛分手的云大;ā
云蔚換了件衣服,現(xiàn)在穿了件草綠色的連衣裙,領子上還有些紅點點的花朵樣式,這種款式的連衣裙今年的女學生貌似都特別愛穿。
云蔚說:“喂,李珩,你講話啦,看著我/干啥?”
公用電話就在二樓,所以他倆的距離也不是很遠,學校這會兒也靜,云蔚的聲音顯得特別的大,他細細一聽,大美女大庭廣眾之下是在叫自己,他摸著后腦勺,臉就紅了,沖樓下云蔚講:“怎么了?”
云蔚好像挺高興的,她雙手作成喇叭放在嘴邊,又說了一遍:“我問你周一有沒有空,來話劇社排練不?”
這回聲音更大,走廊外面開始出來人看熱鬧,好幾個男生吹著口哨叫囂,王競他們也湊出頭來,看見是云蔚笑得嘴吧咧到耳邊:“嘿,云大美女,我們是李珩舍友,往這兒看啊。”
然后整棟樓都是笑聲,有幾個男生也在上面吼“云蔚,你好漂亮”“云美女,我是202室的XXX”。
云蔚笑得眼睛彎成了月牙兒,李珩突然記起陳曦,曾經(jīng)給過溫暖的女孩兒,現(xiàn)在連回憶起,記憶都變得那么單薄。
李珩說:“明天下午沒課,我到時候過來找你!
云蔚比了個OK的手勢,手臂彎曲,覆在腦袋上,好像要遮點太陽光。
李珩瞧見她背影,草綠色的連衣裙下擺被風吹起,正泛起漣漪,高梳的馬尾辮,走起路來就一搖一晃,這樣的女生應該是每個男生心里的女神,他摸了摸鼻梁骨,想起那個章姓明星來,他嘆了口氣,眼睛卻瞟到籃球場下面一個男人好像正看著自己,心下一緊,皺著眉頭仔細一瞧,眉峰立馬舒展開來。他估計還沒醒酒吧,又瞟了眼云蔚,他想或許自己真的不能喜歡女孩子了。
他上樓的時候莫名冒出好幾個哥們兒朝他搭腔,一個穿著破洞衫的男生,一拳捶在他胸口:“嘿,兄弟,可以啊,校花都泡上了。”
李珩道:“想多了,我和;ú皇斓!
那人又湊了過來問:“;夹g咋樣?嗷嗷叫的時候帶感不?”
李珩瞪了他一眼,回了宿舍,果然自己剛站在寢室門口,宿舍里三大傻個就把他看著,他無奈的攤手說:“我和;ㄕ婢鸵娺^兩三回,她說話劇社缺個角兒叫我扮,贏了能得錢!
王競一聽馬上上前勾他的脖子,笑道:“我靠,這樣一說還是可信,畢竟我家珩子愛錢勝過愛美人!
夏江說了一句:“沒錢而已,我要是有錢了,美人在懷,一邊兒一個!
周一下午,李珩去了話劇社,路上問了幾個人才找到社團,社團的位置原來是個大的儲物室,房間后面貼了一大大的廣告紙,特別沒有新意的寫著“XX理工學院話劇社”。
房間里沒幾人,李珩到的時候,就倆女生穿著綠軍裝,戴著帽子,胸口還別著徽章,中袖的位置用別針掛了一截白布,好像那個年代的戲。倆女生正拽著筆在本子寫寫畫畫,好像在研究劇本,一個女生熱得臉通紅,用手一直扇。
好像都沒注意到他,李珩敲了敲門:“是社團吧?”
倆女生抬起頭才看見他,一臉歡喜:“呀,李珩吧?”
他點頭說了句是。
一女生說:“比上回在講座那次看上去還要好看呢!
他臉一紅,想起上回學校請了一個知名作家在學校開講座,作家提了一個有意思的問題,問“如果你一覺醒來,發(fā)覺你的前二十多年都是一場夢,你會有什么感想?”當時李珩就坐講臺近邊兒,作家手一指,落他身上,他想都沒想直接答:“我還在還在做夢。”前面答題的人都很正經(jīng),他這樣一說,一堂子人都笑了。
難不成云蔚也是那天就知道他名兒的?他摸了摸鼻梁骨,倆女生見他這樣,捂著嘴樂,一女生講:“難怪云蔚老念叨你了。”
李珩有些不好意思的撇開了話題:“你倆在討論劇本嗎?看你們服裝,不會是抗日的本子吧。”
她倆還沒說話,一個聲音從門口接口道:“還沒有那么老成,我們演的就是現(xiàn)代劇,這倆年外貿(mào)交易挺火的,我們排的就是一個大學生進了外貿(mào)公司的瑣事,她倆演本子里女主回憶某個電影的經(jīng)典片段而已!
說話的正是云蔚,她今天穿了件白T恤和牛仔短裙,兩條腿露在外面又長又直,云;芨枭莆栌制,穿著打扮也那么時髦。
李珩笑:“我以為還在四五十年代的站爭片兒呢!
云蔚看他:“話劇社不該與時俱進嗎?馬上新世紀了,我們啊得跟著社會前端走!闭f著她把桌子上剛倆女生的涂改的本子拿了過來,“l(fā)ook,我們的男主角,好好看看本兒,期末考前一個周就是校慶,我們得加油了!
李珩找了個空地兒,翻了翻本子,他的臺詞總共七八頁,臺詞很緊湊,沒搞過這方面的事兒,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行。他捏了捏嗓子,背板坐直了,端正的拿著劇本稿,嘴巴沒念出聲,腦子里卻默念了一遍又一遍臺詞兒。
話劇社團的位置選的好,是個背陰處,不那么熱,朝窗口的位置,風正好吹進來,窗戶被吹得啪啦啪啦響。云蔚走過去把窗閥扣緊,見李珩眉頭緊鎖的樣子,噗嗤笑出了聲兒來:“我夢想成為一個明星,某一天站在大舞臺上鎂光燈下面所有人都朝我鼓掌,李珩,你知道方芳嗎?就是去年那個得最佳女主角的女演員,我希望成為她那樣兒的!
她站在窗口,額前的幾縷長發(fā)被風吹起來,李珩忽然愣了愣,回她:“會的!
云蔚撐著下巴扭頭看他:“哎,李珩,有一天你要是發(fā)現(xiàn)你所經(jīng)歷的一切都是騙局,你會咋樣?”
李珩笑:“我不知道,我應該會奔潰吧!
云蔚將頭轉了過去,眼睛里閃過異樣的色彩。
云;ü嬗醒輵虻臒崆榕c天賦,在她一番指導下,李珩像是得了要領,馬上進入了角色。演了差不多一倆小時,社團里又回來好些人,最先進來的是個扎著小辮兒的男生,長得很白,是種不健康的病態(tài)白,他見到李珩時愣了一下,然后朝他說:“你好,離漾!比缓笞唛_了。
后來進來過四個女生,四個男生,加離漾和他自己總共社團就六個男生。
大家熟絡了一陣兒,云蔚說要去同學家拿道具服裝,剛出到門口,她又扭頭對李珩說:“李珩,你要不跟我一起吧,有好幾套衣服,我趕公交一個人不方便!
她這一指名兒開口,果然,話音剛落,剩下的人都在“哦~”的起哄,倒是離漾瞟了自己一眼沒有搭腔,李珩臉皮子薄,這樣一撩撥,他不好意思的抓著后腦勺忙解釋:“誤會了誤會了!
堂子里的人只顧笑,不理他。
……
倆人在路邊等了幾分鐘,公交就來了,三點過,車上人也不多,倆人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車駛了一半,李珩瞅著這路越看越眼熟,忙問:“你同學住哪兒?”
“XX路,繡苑小區(qū)!
“筒子樓?”
“對,怎么了?”
李珩一愣,皺了一下眉頭,這么多年一直沒見,這一碰見了就各種機緣巧合了?他揉了揉眉頭,又不能馬上下車留人一女孩子去,他微微嘆了氣:“沒事沒事,上回我們在公交車上遇見,我說給高三學生補課嗎,那個學生就那小區(qū)的!
云蔚沒有任何表情,看了看車窗外,說了句:“那還挺有緣的!
兩人到小區(qū)門口,一進單元樓,李珩徹底傻眼了,連單元樓也一樣?云蔚在二樓敲了一陣門沒有反應,又爬上三樓敲門,這層就是李靜祥家了,李珩想今天周一小少爺應該在上課,就算開門了,也肯定是阿姨。
結果開門的是應莧霖,他看見是自己的時候也愣了,反應過來罵了一句:“我沒找你,你卻天天在我眼皮底下晃,李珩,非得讓我再弄你一回?”
他沒搭話,云蔚倒是回嘴了:“你誰啊,嘴巴這么臭,靜祥不在嗎?”
應莧霖撇過她,盯著李珩譏諷道:“喲,新馬子啊,這么多年你口味兒還這樣啊!
“哎呀,咋啦?”結果李靜祥聲音傳了過來,他往門口一瞧也愣了一下:“李珩哥你跟云蔚姐認識。俊
“我們一個學校的!
李靜祥鼻孔里塞了一團紙,一聽這話,手堵住另一個鼻孔把紙團唬了出來,一臉驚訝的說了一句:“哥……”
應莧霖看他一眼,嘴巴慢悠悠說了三個字:“李靜祥!
然后他盯了李珩一眼沒說話了。
云蔚說:“靜祥,小禾放了幾套衣服在這兒是嗎?”
倆人從李靜祥家里回來的路上,云蔚一直說應莧霖咋樣咋樣,李珩沒搭聲兒,云大校花摟著一摞道具服坐在座位上泄了口氣:“小禾昨天說把幾套衣服放樓上弟弟哪兒,之前見過幾回,沒想到靜祥的表哥是那樣兒的人!闭f著她盯著李珩又問,“你跟他哥咋認識的。俊
“咋認識的啊……”李珩靠在座椅上,想了會兒說,“高中同學!
云蔚一樂:“高中同學啊,你跟他是不是關系特不好。”
李珩又低頭想了想:“算是吧。”
云蔚又說:“那人那脾氣,不見得跟誰關系處得好。”
兩人到學校后回社團又排了一會兒。
快五點,李珩先提著包就下了樓。在樓下晃悠好一陣,發(fā)現(xiàn)自己的自行車丟了,懊惱的抓了抓頭發(fā),這學期他已經(jīng)丟了一輛了,這一輛攢了好久的錢買下的,一學期還沒過完,又丟了。
他正想著,瞧見王競騎了個自行車在操場轉悠,剛想喊他。
王競也看見了他連忙按了自行車鈴兒,朝他招手:“誒誒誒,珩子,這這這!彼晦D彎來了個急剎,自行車停到李珩面前,輪胎皮兒跟地擦了一條大痕跡。
李珩罵他:“傷輪胎!”
王競推著眼鏡往樓上瞟了一眼:“咋這么快下來了,我剛找到路過來,都還沒上去呢!
難怪能在這兒碰見他,李珩沒噠他,只說:“我車又丟了,要去食堂不?”
他拍了拍后座嘆氣:“哎,什么時候我這兒后座能坐個妹子呢!
食堂在學校南門旁,倆人剛過南門兒,王競抓著自行車龍頭來回晃,嘴里怪叫:“珩子珩子,抓穩(wěn)抓穩(wěn),路陡,摔到不負責噢!
李珩一巴掌拍他后背:“很閑嗎?我又不是女生。”
“提前拿你試驗試驗。”
李珩還沒說話,自行車就被人一腳踹到了,兩個人一起栽到了地上,王競罵了句:“我靠,誰?!”
李珩從自行車底下爬起來,一抬頭和踹自行車那人對了個對眼兒:“你怎么在這兒?”
那人就挑著嘴角笑:“這地兒風水好啊,男的女的都能玩兒,干過沒?技術咋樣?告訴他沒你的雛還是我給開的!
王競馬上跳起來指著應莧霖就罵:“說的什么下流話,你罵誰是同志呢?”
應莧霖捏著李珩下巴,朝王競說:“不就他嗎?咱倆高中同學,你問問他,我倆是不是干過十八禁的事兒!
王競臉一下綠了,難堪的看著李珩,頓了兩秒,推著眼鏡又罵:“你放屁,玩過家家呢,誰愛信。”他拍著T恤衫上的灰,過來拉李珩,“珩子,咱倆走,你最近哪招這么多大神。”
應莧霖揪著李珩衣領往外拖,扭頭笑著朝王競說:“我倆干事兒的視頻我還留著,要是感興趣,找我來拿啊!
李珩皺著眉頭,只沖王競說了一句:“我回來給你解釋!
他幾乎是被丟上車的,開車的是個中年男人,在目睹他被甩上車的整個過程里,眼睛只瞟了一眼后視鏡。
應莧霖把門拉了過來,說:“去會所!
中年男人低頭說了句“好”一踩油門就往城中心走。
李珩問:“我們?nèi)ツ膬??br />
“怎么,老同學見面了不得找個地兒敘敘舊?”
“我跟你有啥可敘的?”
應莧霖舔著下嘴唇,往他那兒一瞥:“你說敘啥!
他背脊發(fā)寒,想起幾年前的事兒,不由的覺得喉嚨發(fā)干,吐口水的動作都慢了幾許。
應莧霖見他這模樣,高興的揚著嘴角笑:“咋樣?這幾年咋樣?你是不是瞅見我這兒才過來的?”
怎么可能,他說:“我就隨便報考的!
應莧霖笑:“咋比以前還孬呢?”
李珩高考沒去考再去其他地方復讀了一年,那一年和所有人的斷絕了聯(lián)系,倒是有一回見過文藝委陳曦,倆人在大街上碰見時,陳曦看了他一眼眼淚嘩一下滑里下來,她說她知道了李珩的事兒,說都是自己讓她聚會造成的。
他也是從她口中知道應莧霖在這邊上學的,高考結束后填志愿,腦袋一打混也填了過來,索性讀了三年的書都沒碰上他,結果被李靜祥攪了一趟渾水。
車子最后停在了一家酒吧前,等李珩進酒吧才反應過來這個酒吧的不同之處,酒吧除了幾個端酒的服務生是女人,來的客人全是男人,年齡層次也不相同,甚至有幾個穿的花枝招展的男人在臺子上扭,下面還有人吹著口哨喊:“屁墩子露出來。”
李珩一下傻了眼兒。
應莧霖把他拉進了一個包間,堂子一共十個人左右,他想起高中那回被應莧霖綁的事兒走在門口腳一下使不出勁兒,立門口一動不動。
應莧霖一把搭他肩上:“愣著干嘛?進去啊!
“這什么地兒?”
“什么地兒?”應莧霖望著他勾起嘴角笑了笑,屆時進來一個端酒的服務生,一個男人。他打了個響指,那男人湊過來在他臉上嘬了一口,又跑進去給其他人端酒,那個男人還踩這高跟鞋,走起路來像極了電視劇里跳芭蕾舞的女演員。
應莧霖用紙擦了臉上剛被服務生親的地方,側頭看了他一眼問,“你說這什么地兒!
果然,那個阿姨說的都是對的,應莧霖就是個同志,跟章姓明星一樣。
包間內(nèi)開始有個三十幾歲的大叔朝他打招呼:“應小總今兒轉性了?這風月場所平常不是不來的嗎?”
另外一個男人接口道:“人自己帶人來玩兒,你他娘的曉得個屁!蹦悄腥硕道镞坐了一個小年輕,聽外面人接口搭話,那小年輕也抬頭掃了一眼,酒吧包間夸張的霓虹燈光一直閃,他微微瞇起眼睛抬頭看著李珩,低頭親了親身下男人的臉,又笑瞇瞇的走到李珩跟前:“第一次。俊
李珩一瞬間沒反應過來,愣了一下。
那小年輕抿起嘴巴笑了笑:“驚訝啥驚訝,這世道嘛,女人賣,男人也行。你要是第一次找不到門路,我留個號兒給你,下次我給你介紹買主/權當報答應小總了!
應莧霖捏住那小年輕的手,唾了口水罵了一句:“你他娘的眼睛白瞎長了,這他媽能跟你是一路的?”
剛抱小年輕的男人也走過了,拉住那小年輕,沖應莧霖說:“對不住了啊應小總,0112號在這可是出了名兒的白眼瞎,我給您賠不是!
應莧霖推著李珩坐在了沙發(fā)正中,旁邊人連忙讓道讓兩人入座,李珩坐立難安,包間開始有人點歌,應莧霖手搭他肩膀上,偏頭看他:“看見沒?這他媽的才是同志的風月場所!彼焓种噶酥缚块T的地方,“喏,看那兒!
門邊正是剛剛那個小年輕,他正跨坐在一男人身上,再過一會兒就聽到那邊嗷嗷叫了。
李珩看著這場景,捂住嘴巴,胃里突然有些難受,一股嘔吐感浮了起來……
應莧霖見他出門,端著酒杯滿意的笑了一下。那小年輕迷亂之際,說了一句:“不是道里人,你拉進來干嘛呀,你看看都給嚇吐了!
剛剛賠不是的大叔摸著另一個小年輕,也接口:“你不懂,應小總就愛玩兒這種雛兒!
應莧霖喝了口酒道:“就算玩兒,也只能是我,扔了別人也休想用,哪天我死了,他都必須給我陪葬!
李珩捂著嘴巴拐了幾個道,才摸到廁所里去,嘔了好一會兒,抬頭看鏡子發(fā)現(xiàn)應莧霖正站在自己后面。
“喲,還真吐了啊。”
他洗了個手沒有抬頭看他,李珩掬了一捧水漱口,自來水帶著濃重的消毒水味兒,在唇齒之間晃蕩了一會兒又吐了出來。應莧霖捏著他的下巴,笑起來:“看來這幾年沒人給開過鮮啊!
“我又不是同志!怎么會和男人搞這種事情。”
應莧霖湊進他耳朵:“男人才好玩兒嘛,咱倆第一次的時候不也挺帶勁兒?”
一聽他這樣講,他后背忍不住打了個寒顫,咬牙看他:“我是喜歡女人的。”
應莧霖笑著看他:“床上能挺起來嗎?”
廁所又進來一個男人,全身上下只套了根短褲衩,右手端了杯酒,光腳踩在廁所地板的瓷磚上,步伐很輕,李珩想起上回在電視看的跳芭蕾女孩兒的舞步一樣。那男人臉上套了個舞/女面具,進來望見他倆時,十分自然的說了一句:“繼續(xù)啊,停下干嘛呢,我耳朵靈敏著呢,光是聽這聲兒都能醉生夢死的!彼沉死铉褚谎塾终f,“哎呀呀,這孩子是第一回吧,也是買賣嗎。”
應莧霖從兜里掏了根煙,煙進嘴里嘖了一口,卻并沒有說話。
李珩道:“我不是同志!
那男人把酒杯放在洗手臺上,又把面具摘了下來,一張慘白的臉湊進來瞅他:“你這么說搞的誰是的呀!彼驹阽R子面前用水沾濕了手,又挑起指頭摸了摸鬢角的頭發(fā),“誰不是缺錢誰會干這個啊!
應莧霖將他放在洗手臺上的酒杯拿了過來,把抽了幾口的煙丟了進去,煙碰水,發(fā)出滋溜一聲兒。
應莧霖從兜里掏了張名片出來蓋在酒杯沿上又遞了過去:“拿著名片兒去7號包間,找鄭老板,那老頭兒就喜歡你這種貨色的。”
那男人馬上轉了笑臉,把酒杯里的酒喝進了肚了,最后挑起指頭從嘴里把煙頭拿了出來甩進了旁邊的垃圾桶里,揚了揚手里的名片兒,笑:“今兒天老爺開眼了啊,我說幾句話接到個大活兒,老板呀祝你事事順心如意咯!
應莧霖罵道:“我一年打頭就是太順了,要祝就祝我兒孫滿堂。”
那男人下意識瞟了李珩一眼,扭著屁/股就出門了。李珩突然被震驚到了,曾經(jīng)那個章姓明星和自己的戀人被媒體拍到手拉手逛夜市他起的敬意感,一席之間仿佛都在動搖,高中經(jīng)歷那事兒后,他開始覺得和女孩子在一起會有種負罪感,他有段時間開始關注男同性戀群體,有一回他在報刊看到高中女同學看的那本漫畫,忸怩好一陣買下后,最后在廁所悄悄看完了全部,漫畫書里的倆男人炙熱真誠,他從來沒有接觸過現(xiàn)實生活中的同志群體……
應莧霖抓著他去了三樓監(jiān)控室,這是一家高級娛樂會所,融合棋牌,搏擊,酒吧,舞池與一體,三樓的監(jiān)控室在到拐一處側方。應莧霖抓他李珩進去的時候,看守室的大叔坐在屏幕前看,應莧霖一扣門,那大叔一慌張,弄了滿手。
一回頭看見應莧霖愣了一下:“小少爺來這兒干嘛?”
應莧霖說:“看點稀奇貨!
大叔瞥見他后面的李珩,挑了一下眉,說了一句:“你們玩!比缓罄樟死掌С鲩T去了。
監(jiān)控的畫面是整個會所的每一處,甚至包括廁所,應莧霖說這里錄的帶子可以二手買賣。監(jiān)控室不大,桌面兒上擺了幾十臺機器,屏幕上放的正是會所的每一角落。
正中的機器,正停在一個房間里,房間有三十平,很空,里面并排擺了很多空床,白色床單,連個褶皺都沒有。機器靜置了十分鐘,后來才進來倆人,正是剛剛呢大叔和小年輕。
李珩愣的一句話沒說,冷汗順著額頭滑了下來,監(jiān)控室的冷空氣吸進了鼻腔,感覺呼吸被阻塞了:“他倆……要干嘛?”
“你說要干嘛?”
李珩坐不住了,他沒有親眼見過這種情形,剛想站起來,應莧霖強行按著他坐在機器前的凳子上,他抬頭看了眼墻壁上的掛鐘:“別捉急,沒個十多二十分鐘出不了門兒!彼笾掳驼f,“好好看看這些畫面,看以后還敢不敢找男人了!
他被應莧霖按住肩膀看了十幾分鐘李珩實在忍不住了……
……
李珩被推上車回宿舍的路上一句也沒說,現(xiàn)在九點過了,車子在鋼筋水泥之間穿梭,路邊纏著霓虹燈的招牌一閃一閃,他仿佛經(jīng)歷了一場異世界,曾經(jīng)那么看好的一切一時之間七零八落。
車子開到一半,上來個人,一個戴墨鏡兒的男人,四五十歲左右,嘴里叼了根雪茄,沖應莧霖道:“剛去了會所?”
應莧霖點了點頭:“老頭兒之前生意上的人,地點兒他們定的,我只是走個過場。”
男人又問:“生意談成了?”
應莧霖說:“成了!
那男人又說:“莧霖,我給你家里可是打過招呼的,你這胡搞我可是很頭痛的!
應莧霖瞟了一眼李珩道:“頭兩天您不是懊惱新電影找不上角兒嗎,我給你物色了個妞兒,還在上學呢,夠純絕對不錯。”
戴墨鏡的男人,把煙叼在手里沒有出聲。
車開了十幾分鐘,李珩被放到學校南門兒,應莧霖拉開車門放他下車時對他說了句:“好好想想今天的事兒!
然后車門一關,揚長而去。
夏江在宿舍門口碰到李珩時,嚇了一跳:“李珩你咋了?臉白得跟個死人!
王競也出來了,見李珩這模樣也愣了一下,倆人互看一眼兒,李珩見他嘴巴張張還是轉身回了宿舍,沒說一句話。
他微微嘆了口氣,果然正常人都會惡心的。
王競這幾天有點異常,雖然平常還是跟以前一樣兒,也照常跟李珩說話,上課,吃飯啥的。起初他以為王競是不介意了,本來想找個時間點把這個事兒同他好好講講,每次一開口就感覺氛圍不對。雖然倆人還是一起但是李珩總覺得哪里不一樣了,有一回李珩拿著面盆去澡堂洗澡,剛站在淋浴沖頭下,王競恰好也端了盆進來,李珩剛伸手招呼,王競愣了一下端著盆兒轉身又走了。
還有今天早上,早上下了點雨,雨剛停,宿舍門窗上還掛著陽臺濺進來的雨點子,李珩剛回宿舍,夏江就跟李珩說,讓他叫王競把陽臺上曬的衣服收了,說那件T恤衫晾了快十天,色兒都快曬沒了。他說著說著來了句“李珩就屬你像王競他媳婦兒,你說啥他都聽!闭f完他就哈哈笑起來,本來是句玩笑話,結果被剛進宿舍的王競聽了去,他臉色一下爛了,難堪的側著身子走進了宿舍。
那種疏離感,讓李珩想起高中的那段日子,前幾天看過那事兒,他其實并不想成為同志的。
李珩吃著飯看著坐旁邊的王競,還是問了句:“你很介意嗎?”
他這一問王競一推眼鏡,如釋重負的叫了一聲:“珩子,不是我惡心,只是你換我角度想想你朝夕相處的哥們兒,突然告訴你他跟男人上過床,我一細想還從后面進,我就起雞皮疙瘩,我只是現(xiàn)在還接受不了。”
李珩嚼著菜看他:“我不是同志,那件事我是被迫的。”好像第一次這么平靜的說這種話,他本來以為會爛于心頭的,第一次堂堂正正講出來,心里壓了好久的石頭突然感覺落下了。
王競愣了一下,突然一甩筷子,湊過來勾著他的頸子:“珩子,你老實說你跟咋校花是不是有一腿!
李珩看了他一眼,說:“怎么可能啊!
王競笑著拍他肩膀:“別害臊嘛,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就算只是一夜那啥也沒啥!
李珩連忙擺手:“真沒有,人家咱們云蔚可是;ò。”
他剛說完,有人拍了他一下肩膀,他回頭一看正是云大;,云蔚端著飯碟子,正在找座位:“我怎么聽到你們在說我名字呀!
李王倆人互看一眼兒,王競連忙起身,端著飯碟子坐在了對面,朝云蔚擠擠眼兒:“來,校花同志你挨珩子坐,你倆坐我對面,賞心悅目的。大熱天兒的,吃口飯都有胃口了。”
李珩瞪了他一眼,王競推著眼鏡瞅著他笑。好歹那事兒就這樣過去了,他和王競都默契沒有再提,兩人當作沒發(fā)生過一樣。
云;〒沃掳涂此骸敖裣挛缒阌姓n沒?”
李珩搖了搖頭,他周五就上午有課,前兩天一直想著怎么和王競坦白一下,戲一直沒有去排,因為演的男主角挑了大任,又隔了這么久沒去排,他尷尬的抓著后腦勺笑:“這幾天忙了些事兒,我就沒去排練!
云蔚說:“那正好你下午沒事兒,去排練一下午當補償我們咯!
李珩“嗯”了一聲,王競把頭湊過來,推著眼鏡笑,他人比較胖,每次一笑臉上的肉都能推著眼鏡兒跑:“云蔚你要是能把咱家珩子拿下,我這輩子就無悔了!
云蔚看著他倆笑:“你倆感情真好!
下午他跟云蔚去了社團,到的時候社團就倆人,上次穿綠軍裝的女孩子,云蔚說她叫“劉玲”,劉玲拿了把手折的紙扇正搖著扇風。還有一個就是離漾,大概離姓比較少見,上回碰面后李珩就一直記得他,只是這個人平常不怎么說話,也沒什么表情。
倆人見到李珩后,劉玲笑嘻嘻迎了過來:“大帥哥來了呀!
離漾照舊瞄了他一眼,勉強的扯了笑出來:“來了?”
李珩點了點頭被劉玲說的大帥哥一下有點不好意思:“對不起啊,我這幾天有點點忙!
劉玲說:“沒事呀,也沒什么可排的,就是順順詞兒,因為我們都是社團成員,有事沒事兒就往這兒待了。”
劇本講的就是一個大學生進了一外貿(mào)公司,因為語言交流發(fā)生的一些啼笑皆非的事兒,今天排的劇目是一個日本公司排的代表來到男主公司談合作,因為航班有誤,日本代表來機場時與男主角錯過了,代表趕了一輛出租去之前約定好的花園酒店,因為不會中文,代表用英語說去花園酒店,出租師傅是個老實人一聽他的日式英語直接拉去了嘉定滬太路。而今天排練的戲份就是男主在嘉定滬太路接到日本代表后倆人交流口語發(fā)音的事兒。
離漾就演的那個日本代表,李珩順臺詞的時候實在忍不住了,拿著臺本兒就笑:“你們誰寫的這段啊,GardenHotel,哈哈哈太有才了吧!(花園酒店,英語:gardenhotel,日式英語:嘎登胡太路,出租司機:嘉定滬太路)
云蔚說:“劉玲寫的,她琢磨好久呢!
劉玲把頭湊過來:“這是個真事兒,我上回趕出租,司機師傅跟我講的,我聽著挺有意思就寫進去了!
說完,三個人都在一旁樂。
倒是離漾沒有笑,面無表情對李珩說了句:“還是第一次見你笑這么高興!
他這一說,云蔚也說:“也是,每次見你都一副憂郁的樣子!
憂郁的樣子,李珩愣一下,想起應莧霖來,自己現(xiàn)在這樣多多少少跟他有點瓜葛,也不知道現(xiàn)在他和應莧霖到底算個怎么回事兒,反正對方做什么從來都不需要理由,他只希望以前的事兒能掩的能埋的能不說出來的,都讓他忘記吧,F(xiàn)在他和應莧霖沒有什交集,只要自己不招惹他,一切都好說了。
為了快點進入角色李珩換了一件西裝外套,離漾和他演的對手戲,可能他順過幾次臺詞了每次他能很輕易的模仿出日式英語的發(fā)音腔,李珩一到這兒就捂著嘴憋笑。
“你如果再不認真的我就不排了。”十分嚴肅的口氣,離漾身材比較嬌小,皮膚很白,病態(tài)的白,但是他說話總是一副很鎮(zhèn)定的口吻。
李珩一聽他說話,不笑了。
倆人排了好一會兒,后來云蔚接到個電話,她放下電話后對李珩他們說:“我接到試戲成功的電話了,有個開拍的新電影,演的女學生,他們讓我去!
劉玲跑過去,跑著云蔚跳:“云云,真的嗎,太好了太好了,你怎么做到的?”
她這一說,云蔚頓了一下,下意識扭頭看了李珩一眼,別過頭去:“太好了,我可以像方芳那樣兒了。
李珩從社團回宿舍的時候,路過在南門兒口看見一輛黑色私家車,那會兒六點過,斜陽淺照,陽光反射在轎車擋風玻璃上晃花了眼。李珩半瞇著眼睛一細瞧,黑色私家轎車右邊車門被拉開了,一個四五十戴墨鏡兒的男人正坐在里頭抽煙,這個男人似乎在哪里遇到過。
再一會兒他見云蔚從樓上下來了,徑直穿過他直接像黑色轎車走去,李珩剛揚起打招呼的手退了回來。只見云大;,站在車門前鞠了一躬,然后上了車,車門一拉,闔上。
車子從面前過得時候,揚了一地土。
李珩想剛剛校花接到試戲成功的電話了,莫不那人是劇組的人?
他回神見倆女生站在后面,指指點點:“哎,你看見了嗎?剛剛那個不是云蔚嗎?你看她上了一輛啥車?”
另一女生答:“沒看見呀啊,我近視眼兒,我就知道她是那種人,我早聽說她家里條件不好,你看她還天天花枝招展的。”
李珩回頭望了倆女生一眼,倆女生摟著作業(yè)本兒,不樂意的撇撇嘴走開了,李珩心下想有些女生就是愛嫉妒。
他回宿舍洗了個澡,王競已經(jīng)躺在床上睡得打鼾了,汗水順著他胖臉頰一直滑,本來今晚該李珩抱著電扇扇的,他找了個插座,把電風扇移到了王競床邊,王競雖然平時說話不找邊際,讓人覺得有那么點猥瑣,可是大學三年相處下來,倆人也算得上交心朋友。今上午他聽到自己說高中的事兒,立馬轉變了話題當作啥事兒也沒有。
李珩微微嘆了口氣,這些年來,從來沒有人那么坦然的接受過,他高考那陣被迫停學的時候,他媽媽抱著他哭:“我是不是上輩子作了什么孽啊,為什么會遇到這種事兒!鄙踔劣谢乩铉袢ユ(zhèn)上的小賣部買東西,回來時和個大叔撞個滿懷,他媽急沖沖的走過來問他:“剛剛那個男的對你做了啥?”
他媽那陣警覺到這種程度,晚上起了點風,窗戶被吹的啪啦啪啦響,李珩扣緊了窗閥,看了一眼王競,這人就是這樣,雷都打不醒。他摸了一把脖頸上的汗,剛爬上床,躺下來。
一個男生跑上來敲他的門:“李珩住這個寢室嗎?”
“對,我是,怎么了嗎?”
這男生穿著的拖鞋,這樣一跑,腳指頭全支在了外面:“宿管那里接電話,說找三樓的李珩,這三樓我挨個敲門了,聽說挺急的,讓你快點接。”
男生沒來得及喘口氣,又噔噔噔的往樓下跑,李珩想起他爺穿了個鞋也趕緊跟了下去,王競猛然從床上坐起來喊了一聲:“珩子,啥事兒?”
李珩扯開嗓門說了一句:“不知道,我去接一下。”
他跑下去拿起電話:“喂?”
那邊停頓好久,問:“李珩嗎!
李珩舒了口氣,聽聲兒是李靜祥,他摸著心口喘了口粗氣,還好還好,他以為他爺有什么事兒了:“你,打電話給我/干嘛?”
李靜祥笑嘻嘻的說:“我剛剛給接電話的宿管阿姨講你家里有急事兒還真管用,聽你這呼吸聲兒果真是一路跑來的啊!
“你有事兒嗎?沒事的話,我掛了!
小少爺忙說:“你真無聊,我就開個玩笑嘛!
李珩問:“你到底想說什么?”
小少爺又頓了一下,說:“李珩哥,你可以去酒吧接下我哥嗎?”
“為什么?”
他支支吾吾:“因為下午我跟他說,我看到你被一個男的帶去同志酒吧了,然后他就跟去了。我就開個玩笑嘛,但是后來,他真的在酒吧喝大了,剛打電話罵我,你給我補課我偷溜出去的那回的事兒被我媽知道了,現(xiàn)在我要老實半夜出不了門兒,你去接一下他嘛!
李珩愣了一下還是問:“酒吧在什么地兒?”
“就是上回你倆去的那個會所!
“你怎么知道!
“因為我跟蹤你們了!
李珩本來還想在問,李靜祥匆忙道了一句:“你趕的去吧,明天你來給我補課,我順道給你報賬。”然后啪的一聲掛了電話。
李珩對宿管阿姨和那男生道了聲謝,自己就回宿舍了,在床上了坐了一陣,手掌擦著褲腿,心里慌慌不安,跟應莧霖不沾邊兒的最好都不理。
王競從枕頭上摸起眼鏡看他:“珩子你咋啦?”
他搖頭:“沒事沒事兒!
“你那臉色鐵定有事兒,家里出什么事了嗎?”
他兩只手放在褲腿上,抓了抓白底短褲棉麻料緊了緊又松開,汗水在褲子上沾了一層,他一咬牙換了雙鞋,沖王競講:“我有點事兒,出去一下!
李珩在門口攔了一輛出租,剛報了地址,那司機師傅透著車內(nèi)后視鏡看他一眼:“奶娃,你知道這啥地兒不?”
李珩沒住聲,側頭看著窗外,這會兒八點過,車水馬龍人來人往,實在想不到自己淌這趟渾水的理由。
車程二十分鐘,李珩到的時候會所外面的燈已經(jīng)開到了最亮,李珩想起黑白電視三十年代放的舊上海,他推門走了進去,門口的應侍朝他鞠了一躬,他忐忑的回了一個微笑。
上回記得酒吧在三樓,他按了三樓的電梯,一出電梯門兒,門口倒了一個男人,醉醺醺的,他套了一件白襯衣,紐扣全散開,整個胸膛露在了外面。
李珩嫌棄的踮起腳準備從他身上垮過去,剛抬了起一只腿,倒在地上的男人忽然睜開了眼睛看著他:“哎,我認得你,你不是那個誰嗎?”
他這一說話,李珩一細瞧,望清了,這是上回監(jiān)控室和那大叔做事的那個男人,一看著他,李珩想起上回的事兒,心口有些難受。
那男人從地上站起來,攤在他身上沖他笑:“你說你這么惡心還來干嘛呀。”
李珩連忙推開他,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人揪著領子往酒吧里拖:“媽的,你還真來了,不是告訴過你,男人跟男人就是這檔子事兒嗎?你娘的還真是個浪蕩貨!
剛剛趴在地上的男人見這仗勢一下愣了,酒醒一半忙喊:“應小總,我倆剛在門口見到的!
應莧霖看著他罵了一句:“這是我的,下回再見你碰他一下,老子滅了你!
應莧霖應該喝了不少酒,一說話整個口腔吐的氣都是酒味兒,他揪著李珩的衣就服往酒吧包間里拖。
李珩抓著他手掙扎道:“應莧霖你瘋了是不是,快點放開我!
前面的人猛地松開自己的衣服,李珩理著領子罵了一句:“你要干嘛?耍酒瘋是不是!”
應莧霖一聽,捏著他下巴笑:“你問我/干嘛啊?”他一轉身把李珩壓在身下,腦袋搭在他肩上,酒味兒在脖頸繚繞,嘴巴一張一合溫熱的氣體噴在皮膚上,他緩緩張口,“你說我能干嘛。”
他滿意的看著身下的人身體一僵,道了句:“高中和你做過一回,后來就著了魔道,這幾年你小子藏的夠好,這回再讓我逮著你,看你怎么著!
說著開始動手。
李珩忙扯開他手,皺著眉頭罵了一句:“你有病是不是!”
他唾了口唾沫星子,醉眼朦朧的盯著他:“又不是沒做過,一次兩次又有啥區(qū)別!
強迫算嗎?這跟個狗做有什么區(qū)別,還不如花錢雇個,他瞪著他罵了一句:“你被人栓著像個狗一樣干,你樂意嗎?”
李珩盯著他酒醉泛紅的眼睛,這些年不見這人的眼神愈發(fā)的狠毒凌厲,不夾雜任何人情味兒,這樣的人是不是注定習慣被人仰慕著。
應莧霖愣了一下,從他身上起來,啐了口唾沫罵了一句:“媽的……你還不樂意了。”
“我喜歡女人的……”
“你他娘的。”
應莧霖抓著他就往電梯走,按了一樓的電梯,剛下電梯門口,剛那個小年輕追了下來。拖著應莧霖的手又解釋了一遍:“應小總,剛真是門口碰見這小子的,人明天兒還得回學校上課,你放他回去吧,別做的太過分了!
應莧霖拔開他手笑了一下:“你算個什么東西?”
小年輕最后只得悻悻摸摸鼻子,不好意思沖他一笑:“小兄弟呀,對不住了,應小總喝醉了有點瘋,辛苦你了。”
等著李珩被應莧霖丟在車上的時候,那小年輕還站在外面看著他,直到車子走遠了,他才重新轉身上了樓。
車子開了將近二十分鐘,最后來到一條窄道上,應莧霖先讓司機下去買了根狗鏈子。他打開了車門把鏈子一頭繞在李珩手上,用鎖鎖住了,另一頭綁在了車子前座椅上。李珩一陣錯愕之間,應莧霖把他扔了出去,隨便把鎖頭的鑰匙丟在了車墊子用腳踩住,他罵了一句:“你小子不是說像狗嗎?來吧寶貝兒,做回狗我看看。”
現(xiàn)在九點鐘,天黑了下來,晚上吹了點風,小道旁邊的幾棵樹丫子樹葉嘩的掉了一地。路邊幾根路燈柱打著亮光,燈影憧憧。車門大打開,應莧霖躺在后排座椅上,右手點了根煙,偏著頭看他:“要下雨了!
不等他反應,應莧霖閉著眼睛沖駕駛座的司機開口,說了倆字兒:“開車!
司機師傅和李珩一道愣了,李珩喊了一句:“你要我追著你車跑嗎?你個瘋子!
他不悅的又沖著師傅說了一句:“開車!”
司機師傅皺著眉頭看了李珩一眼,一踩油門,李珩被迫跑了起來,如果一旦慢了下來,車子的速度大于奔跑的速度,那么他只能被車子強行拖走。
鏈子在手腕兒上勒了一條長長的紅印兒,車子的速度還算不是特別快,他追著跑了五公里左右,體力就已經(jīng)不行了,他佝著背一邊狂喘氣,一邊跑。
雨下了下來,腳底卻像烤著火爐,穿了幾年的綠軍鞋好像并不適合長途奔跑。雨水順著鼻梁骨滑了下來,他伸出舌頭舔了舔。
應莧霖將抽的差不多的煙頭甩了出來,煙頭兒碰著水,一下滅了,他揚了揚手指頭對著司機又說了兩字兒:“加速!
加速?。!李珩想起剛剛會所門口的那個小年輕難怪他一臉抱歉的說著應莧霖喝醉了有點瘋,他真的瘋了!
門牙磕破了下嘴皮,一股血腥味兒竄了出來,呼吸也變得急促,感覺自己的腳越來越吃力。雨下得密了起來,他的白色T恤衫全部被濕透了,連穿著的長褲褲管都兜著水,一跑起來,褲管兒就左右搖晃灑出水來。
“怎么樣,當狗的滋味爽不爽?我還想聽你叫倆聲兒呢!
李珩想起高中得事兒來,整個耳朵開始轟鳴,朦朧一片,只依稀聽得雨落在肩頭發(fā)出啪的一聲兒,他咬著下嘴唇閉著嘴巴沒說話。
終于在車子高了一個檔后,堅持了幾分鐘后,李珩跑不動了,踩著腳下的石子摔在地上,也如意想中的一樣,被車子強行拖了幾百米后,車子終于停了。
摩擦使大腿和手臂上全都帶了傷痕,火/辣辣的疼痛感在整個身體上蔓延,他的長褲已經(jīng)被磨開了纖維,整個大腿全是痕跡。雨水順著額前得幾根長發(fā)淌進了眼睛里,他奮力的睜眼看著應莧霖從車上下來,司機從后備箱拿出把傘站在他身后,這個男人蹲在自己面前,手指捏著他下巴:“李珩,你痛不痛?”
李珩啞著嗓子看著他:“應莧霖你瘋了是不是。”
應莧霖道:“還跟狗一樣嗎!
他趴在地上一動不動,小道上正淌著水,全身沒了力氣。他看見地上紅紅的血跡正被雨水沖刷著,小水洼里應莧霖的影子被流動的水分割的七零八落。
應莧霖正準備上車,李珩見他沒給自己開鎖,一慌張,他抓著應莧霖褲腳還是求饒了:“我錯了,應莧霖我錯了。”
“哪兒錯了?”
“跟你我是樂意的!
應莧霖抓著他上了車,給他開了鎖。他整個人還在打顫兒,應莧霖笑著罵了句:“慫貨。”然后他倒在車上的靠椅上,瞇起了眼睛,看著他“你記住了,能對你這么做的,只有我。
隔天早上李珩回的宿舍,然后在宿舍床上趴著躺了一天,今天周六,夏江和劉維森倆人又回家了。早上李珩回宿舍的時候王競正在桌子前捯飭,不知道他從哪里搞了臺電腦,這年頭有些這玩意兒,也是相當神奇的。王競見李珩手插著腰桿兒進來,他料想有事,忙從桌子下鉆出來,推著眼鏡瞄了他一眼問:“珩子……你昨天晚上干啥去了?”
他沒住聲,愣了半晌想起昨天晚上的事兒,整個人都呆滯了他擺了擺手,把頭偏在了另一邊。
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聽到有人敲門,瞇著眼睛一細看,是個不認識的男生,他站在門口問:“李珩師兄在嗎?”
“怎么了嗎?”
那男生說:“宿管阿姨叫我來喊你,說有你電話!
李珩還沒說話,搞了幾個小時電腦的王競從桌子下鉆出來,看了他一眼:“我去給你接吧!
李珩想了想還是點了點頭,隔了將近半個多小時王競才回了宿舍,回來時手里提了個袋,往李珩床上一放,沒看他,推著眼鏡只說了句:“珩子,你自己抹點藥吧,我也不太懂,去校醫(yī)那里隨便開了點!
聽這話口氣,鐵定是知道昨天晚上的事了,他臉色有些難堪,瞧了王競一眼說:“你不要說出去好嗎?前幾天老師才找我商量了學校保研名額的事兒!
王競瞪他一眼:“你這小子兄弟這些年,你當我是這種人嗎?”說完盯著床上藥袋又補了一句,“你自己上點藥吧!比缓螅祥T兒,自己出了宿舍。
李珩看著那堆藥,眼眶一熱,差點兒流眼淚了。王競這人平常雖然二貨了點,但是倆人關系也算的鐵,他從心里很感激他。
他爬起來去了宿舍里面的洗漱室,用面盆兒打了一盆水,自己開始清理,路過劉維森的床邊,順道從他床上取了一個鏡子下來,自己反著手往后背一照,果然觸目驚心,后背上全是發(fā)紫的指姆印兒,李珩舔了舔嘴唇,擠著藥膏摸了點在背上的印記上。
褲子上還有些血跡,應該有些輕微撕裂了,現(xiàn)在整個腸道都感覺火/辣辣的燒著,他擠了點藥在食指上,自己順著口子伸了進去,手指彎曲將藥膏涂在了內(nèi)壁,他臉上一紅,罵了句自己“變態(tài)”。
昨天晚上應莧霖把他拉回了他家,一棟小戶型的別墅區(qū),一共三樓,屋里一個人都沒有。司機開回家的時候,皺著眉頭說了句:“辛苦你了,小奶娃!
李珩被應莧霖拖回家里才反應過來,自己可能又被李靜祥那小子給耍了,按理說他這種人是不需要自己擔心的,就算砸了酒場子,一摞錢出去就能搞定的。
李珩被丟進了浴室,溫水從頭澆到腳下,感覺沖走了一身土,大腿上的傷火/辣辣的燒著痛。
李珩從浴室出來時,應莧霖把醫(yī)藥箱丟在了他面前:“趕緊涂,涂完了,我們做正事兒!
李珩一驚推搡著還是被推在了床上,他正要反抗,應莧霖抓著他手上剛被鏈子拴過的痕跡:“你不是樂意嗎?”
他早上吃痛的從床上下來,去應莧霖衣柜找了根褲子套上,估計要這么回去,王競準得問東問西。
應莧霖還沒醒。他插著腰桿兒下樓時,司機師傅在門口等他,問了地址,把他送回了學校。李珩站在校門口對他道樂聲兒謝,那司機師傅說:“小奶娃對不住了啊,我這拿人錢的夜不好不替人辦事兒。”
李珩說:“跟你沒關系,我沒怨你!
……
所以剛才那通電話肯定是李靜祥打來問情況,他甚至能想象到小少爺?shù)靡庋笱蟮目跉,他咬著下嘴唇,手指從里面拿了出來,這一取出來,感覺有其他東西順著一道滑了出來,低頭一看他紅著臉抽了一張紙,擦干凈了,甩在了垃圾桶。又拿了些消炎藥,把身上的傷口的涂了一遍,藥水混進傷口里有些痛,昨天涂了藥,膝蓋骨上得傷已經(jīng)結痂了,只是浪費前些天買的新褲子。
在床上又躺了一陣子,王競回來時給他帶了盒飯,他看了眼袋子的藥已經(jīng)被拆開了,愣了半刻還是問了一句:“珩子,要不我們報警吧。”
這話一出口,倆人都愣了,李珩一想一個男人跑局子里報警說這個了?他搖了搖頭:“我們倆本來就不是一路人,我是被人整了。”
“誰。烤蜕匣啬美仍谒奚針窍潞鸬哪切∽?”
李珩沒說話,當默認了。
王競罵了一句:“嘿,這小兔崽子,我是說接電話時,他問你是不是很高興。下回見他,我非宰了他!
李珩說:“他還欠我兩堂課的錢,下回你跟我一起去吧,以后這就不交道了。”
王競聽他這樣一講,一樂:“哈哈,果然還是錢重要!
李珩也笑,這一笑扯著脾臟都在痛,他挑著筷子,夾了顆菜進嘴里。
倆人半開著玩笑吃著飯,王競又說他在學校南門口碰見云蔚了,當時云蔚正在學校門口徘徊,王競這人見著;ň团膊蛔∧_了,學校南門離男生宿舍進,周六也沒啥人,;ㄔ陂T口悠了好一陣,才見一個老人迎過來,五六十來說,半邊頭發(fā)的都白了。穿了件薄棉麻大汗掛,老人搖著大蒲扇走到云蔚跟前,問了句:“閨女缺東西不?”
老人頂著斗大的太陽,給云蔚帶了好些東西。從蛇皮口袋放地上,從袋兒里掏了一件又一件。
一講到這里,王競嘆了口氣。
李珩說:“你咋了?這有啥,我上大一那年,我爺不也來送過東西嗎?”
王競說:“我原來以為咱;ㄊ莻千金小姐呢,結果還是個灰姑娘。啊,難怪我見了她幾回上了一輛私家轎車!
李珩想起上回云蔚說夢想成為一個演員,他捶了王競胸口一下:“別亂說,云蔚頭兩天面試了一個戲,本子過來。那是劇組的人!
王競推著眼鏡,狡黠一笑:“喲喲喲,我告訴你啊這人不可貌相滴,你還爭呢,你是不是喜歡人家,我見著這;▽δ阋灿幸馑,你倆要不湊合算了!
李珩忙擺手,自己這樣怎么還敢攀上;。
李珩在宿舍整整躺了三天,周天上午才從床上爬起來,索性的是沒像第一次那樣感冒了,但是腰桿兒還是有些酸痛,長時間奔跑腳掌后的影響,感覺腳掌都軟的也使不上勁兒,他洗了把臉,想起要去李靜祥家里拿補課費,這一陣子好多零時工都沒去,也有一陣沒給家里打錢了,李珩在心里默數(shù)了日子,估摸著貧困生補助也該下來了,正好拿了課時費一道往家里打。
王競正睡得打鼾,他這幾天把電腦搞好了,昨晚玩游戲到半夜,本來說好讓他一同去的,李珩見他睡得正好,沒好叫他,自己穿了鞋出了校門兒。
等了好一陣公交,他上車了在公交車上也不坐著,他不舒服。拉著扶手站了一會兒。好在今天天氣涼快,不熱,趕了半個多小時路程,爬上李靜祥家時,那小子竟然沒關門,往里一看小少爺正坐在沙發(fā)上看電視頻道。
他順手將門拉攏:“差我兩趟課和一趟打的費,我來取這個的!
小少爺一聽人說話,眼睛轉了過來,語氣有些詫異:“你過來了啊!彼B忙從沙發(fā)上跳下來,蹦在他面前又問,“你那天晚上沒事吧?”
一說這李珩心里有氣。
“我其實不知道會那樣兒的。”
“我沒招惹你吧,你總犯的著這樣嗎?”
小少爺愣了一下,支著頭看他:“你生氣了?”
李珩沒答他,眼睛轉了一圈兒,阿姨應該也沒在,客廳的電視正放著日本動畫,一個眉毛粗粗的小朋友正撩起人女孩兒裙子好色的看人里褲的顏色。
小少爺從自己臥室拿了一個信封袋遞了過來:“喏,給你。”
李珩接過袋兒,看了一眼,正是錢,他拿著袋兒正要出門。
小少爺跑過來堵在了門口,雙手攤開抓著門框:“你這人怎么這么小氣啊,我說了我又不知道他會那樣干。”
李珩問:“哪樣兒干?”
小少爺臉色難堪起來,閉著嘴巴沒說話,頓了好幾秒才又抬起頭來望著他:“你會做飯不?下點面也成,阿姨不在,我還沒吃飯呢!
果真是個少爺命,央求人也是這個態(tài)度,他望了他一眼,那個比自己高了幾公分的小少爺正可憐兮兮的看著自己,眼神是乞憐,神態(tài)卻仍舊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這真是有錢人的通病吧。
李珩去廚房給他下了一碗面,端出來時,小少爺正躺在沙發(fā)上看動畫片,笑的雙手一直捶沙發(fā),聞著面香味兒才從沙發(fā)立起來,捧著碗對李珩說了一句:“謝謝!
李珩還沒說話,小少爺指著里屋又說了一句:“李珩哥,你幫我拿一下我臥室的數(shù)學書,再過兩周期末考了,我復習復習!
他去里屋翻了他的復習資料,卻無意識瞥見電腦鍵盤下的漫畫書,抽出來一看竟是倆男的肉搏的場景。
李珩一愣,還沒合上書,李靜祥咚咚咚從客廳跑了過來,嘴里罵了句臟話,然后把漫畫書往身后一藏。
“你看這個做啥?”
小少爺臉一紅,支支吾吾:“我,我就是好奇而已!
“所以你就跟蹤我和應莧霖了嗎?”
李靜祥頓了幾秒,點了點頭看他:“你發(fā)現(xiàn)我了啊?”
上回李珩被應莧霖抓去會所的路上,因為倆人處一起也尷尬,他一直瞅著車窗外,他是看見過一輛的士一直跟在后面,甚至到會所門口,那的士也開了過來。李珩被揪著衣服抓上樓時,門口的應侍攔了一下進來的人,道了句:“那來的穿校服的奶娃!
李珩當時是有些懷疑,好不容易回頭看時門口就沒了身影兒。
還有那天早上他被司機師傅送回學校的路上,司機師傅是有接到過一個電話,師傅回了句:“是的,我正送他學校!
……
李珩從小少爺家出來后,找了家銀行把錢存了進去,等到過幾天補助下來他一同寄回家。路過旁邊的小賣部,看見固定電話上立了個立牌寫長途多少多少錢,他從兜里摸了一塊錢給家里打了個電話,這次電話接得很快,他媽應該跑來接的,揣著粗氣“喂”了一句,又問:“兒子嗎?”
李珩說:“媽,是我!
李珩媽道:“你咋又打電話回來,說了長途貴,家里沒事,你好好學習。”說著就要馬上掛電話。
李珩忙喊住:“媽,下下周期末考了,考完我回來待幾天!
“好,你好好考試!彼麐屨f完頓了幾秒又說,“兒子你最近有沒有遇見啥事兒。课易罱笱劬μ脜柡,老覺著哪兒不踏實,我昨天還夢到你高中那個王八羔子了,我在夢里都想打死他哩!
李珩愣了一下,笑說:“媽我沒事兒,我好著呢,頭幾天輔導員還找我談學校保研的事兒呢。”
他媽在電話里笑著說,“我兒子真能干!
李珩掛了電話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兒,他媽為這個家犧牲太多了,他高中發(fā)生那事兒之后他就想要是以后不能結婚生子,他一定好好孝順他媽。
思緒有些飄蕩,等公交的時候就走神兒了,公交車師傅按了幾次喇叭他才反應過來,上去連忙道了幾句對不起,師傅才沒有把不高興抬上臉面兒。公交車在李靜祥小區(qū)繞了一圈兒,才往回開的,李珩下意識抬頭看看了小區(qū)里面,想起剛剛臨腳踏出門的時候,小少爺瞅著他說了句:“李珩哥,其實我挺喜歡你的!
說完臉上又一紅,揣著那本漫畫書就往客廳里走了。
李珩摸了摸鼻梁骨心下想小少爺雖然討嫌,其實也就是個小毛孩兒。
他到宿舍的時候,王競正在門口侯著他,見他回來,上下打量了一番忙說:“珩子你是去拿錢了吧?咋不叫醒我,那小兔崽子把你怎么著了沒?”
李珩笑著把他推開:“沒事兒,我又不是女孩子,怕個小毛孩兒干啥!
王競推著眼鏡罵了一句:“有錢人沒教養(yǎng)!
“你這話往街上一擱,鐵定一群人過來圍你。”
王競哈哈笑了兩聲,又說:“對了,剛云大美女來找你了。”
“干啥?”
“說找你有點急事兒!
李珩去了一趟社團,劉玲玲說云蔚今天都沒去,她抄了個號碼給他,說要是有急事就給云蔚打電話。我點了點頭,在社團待了一會兒,下周就校慶了,劉玲玲給了個劇本副本,讓他有時間找離漾對對詞兒,整個劇本下來,除了女主角他就跟離漾對手戲最多。
因為倆人都沒在,李珩拿著本子道了聲兒謝就準備回去,臨腳踏出門的時候,劉玲玲跑出來喊了他一句:“李珩,你跟云云是一對吧?”
李珩抓著后腦勺笑:“你們怎么都這么說,我跟云蔚不是男女朋友。”他一說完,瞥見劉玲玲臉色兒不太好,皺著眉頭又問了一句,“嗯?怎么了嗎?”
劉玲玲咬著下嘴唇看他:“我上午見云云和一個男人在校門口吵架,那個男人好像是云云的前男友,我當時聽到他們說有個交易什么的,后來我就見她氣沖沖的往男生宿舍跑,我一問她,她就說要找你說點什么事兒,我還以為你倆那什么了呢!
李珩說:“我是聽王競說云蔚找我,我才過來的。”
倆人嘮了一陣兒,李珩就下樓了,想著去校門口的冷飲店買點冷飲啥的,待會兒回宿舍給王競帶點去,昨天他給自己打了兩頓飯,給錢死活不要,推著眼鏡看他:“珩子,哥們兒義氣這呢,這點飯錢我瞧不上的!蓖醺傔@人有點小毛病,天熱兒,省著飯錢都得買兩個冰棍吮。
他從南門口出去的,剛出門口,一個騎著自行車的人上來就給他撞了一下,李珩腰桿兒本來還有點酸,這一撞,腿一軟,就雙手撐地跪著了地上。天很熱,四肢觸地,像被按在案板上的烤魚,汗水嘩的就淌了下來,打著影兒的水泥地上幾滴汗水落了上去。
撞人的人,先是下來看了一眼自己的自行車嘟囔一句:“車沒事兒吧!蔽罩堫^左右晃了下車身,把車靠穩(wěn)了,才過來問李珩:“你沒事兒吧?”
話是關懷的話,語氣倒相當?shù)钠届o。李珩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褲管上的土,看他:“我沒事,離漾!
那人蒼白的臉瞅了過來,語氣平平靜靜:“李珩啊,我是瞅著有點像你。你要上哪兒?我送你?”
“就外面冷飲店,沒事兒,幾步路!
他剛走了幾步,離漾又追了上來,語氣還是平平靜靜:“我剛剛是撞到你腰了嗎?我看你走路有點奇怪!
李珩愣了一下忙擺手:“沒有沒有,沒事兒。”
后來倆人一道去了學校門口冷飲店,下午的太陽當西曬,冷飲門口兒撐了把遮陽傘,李珩要了三杯檸檬水,遞了一杯離漾,離漾挑了根吸管插/進去喝了起來:“要對對臺詞兒嗎?下周校慶了,我們還沒正式演過一遍!
李珩點了點頭,從兜里把劇本掏了出來,兩人順了一道詞兒,離漾講:“這會沒人,不拿本子,演一遍吧!
說著就抽開了板凳,站了起來。
演的是日本代表在公司與男主發(fā)生爭執(zhí),男主揪著代表的領帶說了一些關于外貿(mào)交易避險事宜,代表被男主說的心服口服,最后心滿意足的簽了合同,然后坐飛機回國的這場。
李珩剛靠過去正準備原劇目重現(xiàn),結果有人到冷飲店打一頭,他就退了回去。
離漾看了他一眼沒說話,李珩抓著后腦勺笑:“我沒在大庭廣眾之下做過這事兒,不太好意思!
“那我們反過來試一次!彼袆雍芸煸拕傉f完,把李珩推到了墻壁上揪著李珩的領子說著臺詞:“你以為談生意就是動動嘴皮子嗎?風險與收益是成正比的。”
李珩一下愣了,可能很少見到離漾平靜的臉上露出其他過于突出的神情來,他的那張臉永遠很慘白,沒有一點血色。他張口說了一句,日本代表的臺詞,詞兒還沒念完。
路邊一個人沖了過來,指著離漾罵了一句:“你在干嘛啊??!”
然后猛地推開了離漾,他個子雖然很高,但是一張慘白的臉總給人一副孱弱的樣子,這一推離漾直接坐在了地上。
李珩沖著那人道了一句:“李靜祥你怎么在這兒?”
冷飲店的老板娘的以為打架了,連忙跑出來說:“你們這些小娃子哩,我開這店不容易的哩,你們鬧事兒出去成不成啊,我這廟小,不經(jīng)抗啊!
離漾說:“不鬧事兒!
李靜祥指著剛從地上站起來的離漾說:“他為什么揍你啊!
“我倆排戲呢!
“噢!彼徽f完,臉一紅,“我以為他打你呢!
李珩問:“你來這干啥?”
“我來找你的……李珩哥,我哥那邊我已經(jīng)解釋過了是我騙你去接酒吧接他的,他已經(jīng)知道他錯怪你了,你周末還來給我補課吧,我高三留過一級,這次得過的!
離漾瞄了兩人一眼,沖李珩說了句:“那我先走了,下次我們還是社團排吧!比缓笸浦T口的自行車就走了。
李珩說:“我要期末考了,暫時先不來了,你要是愿意學自己平常多看看書也成!
小少爺估計沒想到李珩拒絕他了,臉色一下就變了,罵了一句:“你個死變態(tài),有錢都不掙!比缓髿鉀_沖的上了停在旁邊的私家車。
李珩心下想這小子還真是個少爺命,他把放冰柜的另一杯檸檬水端了出來,往宿舍走,在門口見著云蔚從私家車上下來,這次車門開得有些廣,李珩看見里面坐了個戴墨鏡抽雪茄的男人,一細想,想起上回李珩第一次進酒吧,應莧霖送他回來的半路上載過這人。
難過應莧霖當時說給他挑了角兒,原來是個導演。
……
李珩剛上宿舍,車門全部打開了,應莧霖正坐在車上抖煙灰,望著云蔚的背影笑了一下:“覺著怎么樣兒?演得過關吧”
帶墨鏡的男人笑了一下:“莧霖你這樣胡搞,我很頭痛啊!
應莧霖躺在車子靠背上打了個電話:“你剛在哪兒呢?”
“在家啊!
應莧霖笑了一下:“你小子,膽兒挺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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