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死亡詛咒(2)
作者:
吳半仙 更新:2025-10-11 11:24 字數(shù):3568
這不是一般感冒的發(fā)燒,我很清楚自己的身體狀況。
從我第一次咳出黑血,我就知道,自己已經(jīng)步入了感染者的后塵。
我發(fā)燒的第三天,就已經(jīng)陷入了半昏迷狀態(tài),恍惚中,我感覺到林叔來到了我的身旁。
“天一,天一……”
林叔一直呼喚著我的名字。
他的臉頰貼在我的耳垂邊上,能感受到他熾熱的體溫,還有眼淚的冰涼。
我在昏迷中,想起了父親,想起了母親,但我卻什么都做不了。
夜晚,我難得的清醒了片刻,幾個身穿白色生化服的人,將我從床上抓起,背著我離開了營帳。
我知道,我要和那些即將死去的人一樣,將變成一具具焦黑的尸體。
奇怪的是,那時我的心中竟然沒有一絲害怕。
或許,那時的我,并不知道死亡對于人來講,是多么的恐懼。
或許,那時的我,天真的以為,死掉之后,就可以見到母親,說不定,還能見到父親。
由于我還是一個孩子,所以被特別監(jiān)管在了兒童隔離區(qū)。
隔離區(qū)沒有想象中的那么恐怖,更沒有營帳里的叔伯大嬸說的“活體解剖”,“殘肢斷臂”之類的景象,我所在的地方,是一個十分干凈的地方。
后來林叔告訴我,隔離區(qū)確實是一個“屠宰場”。只不過,那些研究人員不愿對孩子下手而已,兒童區(qū)病死的小伙伴們,都是火化入土,不會褻瀆尸體。
那天晚上,我一個人在房間里,看著空白的四壁,空蕩蕩的房間,只有一張白色的床。
天花板上的吊燈,白花花地刺眼。
高燒的我異常的虛弱。腦子里早已經(jīng)沒有了對死亡的恐懼。只是想盡快解脫,讓自己不再這么難受。
也許,明天就是我解脫了日子了吧。
午夜,我竟然夢到了我父親回來了。
他依舊是枯敗流淚的臉龐,心中似乎埋著巨大的痛苦。
我呼喚他,他卻呆呆地望著前方。
等我過去想抓住他時,一陣響烈的聲音,把我從夢中驚醒。
我勉強坐起身來,透過房間里唯一一個透氣小窗向外面看去。
小窗雖然小,但是,卻剛好能看到外面一些景象。只聽見一陣車鳴聲在進村的山澗響起。
那是一輛在當時非常尊貴的紅旗轎車。周圍還有另外一支武警部隊前后守護。
所有的領導都以為有“大人物”空降來此后,他們放下了手中一切,去迎接轎車中的人。
可是,那輛尊貴轎車中,只是下來了兩個奇怪的人。
那時的天氣,七月轉(zhuǎn)暑,炎熱異常?墒牵莾蓚奇怪的人,卻身穿著厚重的棉衣大襖,圍著圍脖,戴著絨帽,把自己包裹的嚴嚴實實的,其中一個大半夜的還帶著墨鏡。
據(jù)說這二人是中央的“特派員”,非常有來頭。
后來聽那時在場的林叔說,那名“特派”下車的第一句話,不是和在場的領導含蓄,而是緊皺眉頭,嘴里一直念念有詞。
他們的東北口音重,林叔在他們的話語中,依稀聽到“地氣”、“風水大忌”之類的。
隨后,這兩個人只和周圍的人說了幾句話,便領著一群人離開了我的視野。
后來林叔告訴我,那兩個人是奇人異士,一個瞎子,一個聾子。瞎子問話,聾子領路。而他們和醫(yī)護們交流的第一句話便是問林叔他們,病患在哪。
隨后,醫(yī)護人員便領著這兩個人來到了隔離區(qū)。
林叔說,瞎子和聾子最先去的是成人區(qū),只是看了一眼里面的病患之后,便皺起了眉頭。
離開了隔離區(qū)后,那兩人要求在場的所有人,都進入營帳,外面不允許有任何人,說是要給大家治病。
在武警官兵的配合下,所有的醫(yī)護人員,所有的安保人員,在一片迷茫之中,全部進入了還未感染的營帳中。
瞎子和聾子兩名特派,還要求武警首長下了死命令,無論聽到任何聲響,都不允許任何人出來,更甚的是,營帳必須拉上所有窗簾,不能好奇看外面一眼。
一直待到早上7點以后才能出來,違令將受到嚴厲處罰。
這個命令雖然奇怪,但是,特派的級別比軍隊首長高,軍隊首長只能嚴格的執(zhí)行。
所有人進了營帳,關掉了胡家村的所有大燈。
天空烏龍籠罩,外面一片漆黑。并沒有什么動靜。
我逐漸地放下了好奇心,這期間,意志消沉的我又迷迷糊糊昏迷過去兩次。
等我第三次醒來時,天已經(jīng)亮了。
這次醒來,天南地北,上下左右,我都已經(jīng)分不清楚。
總感覺整個世界都在旋轉(zhuǎn)。全身上下都在疼痛。胸腔內(nèi)有著一種難以忍受的壓迫感。
我吐出了一團血。
是紅色的。
這三天一直吐黑血的我,很奇怪怎么吐出了紅血。
房間沒多少變化,我掙扎地趴在窗前,看了一眼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就像發(fā)生了一場戰(zhàn)斗一樣,隨處看到都是打斗留下的散亂的雜物。
沒有人。
昨晚發(fā)生了什么事,已經(jīng)不從得知了。
我原本以為那天就是我死期時,早上某一刻,林叔沖進了我的房間。
他慌張的神情,沖動的眼神,身上還沒來得及穿來的防化服。
就這樣,他冒著被感染的危險,沖進去了我的病房。
一把抱起了我,笑著卻又痛哭地對我喊道:“天一,你有救了,你有救了……”
起初我不明白林叔的意思,后來,林叔告訴我,在成人區(qū),早上有一個即將死去重癥的患者,高燒退了,人雖然虛弱,但也清醒了,現(xiàn)在正在調(diào)養(yǎng)中。
而成人區(qū),越來越多的患者,不停地嘔吐紅血。他們身上的病情都開始有所好轉(zhuǎn)。
我驀然想起今早也吐過的一團紅血。
想起自己的病似乎好了,心中也難掩喜悅。竟然抱著林叔哭了起來。
那天,我記得很清楚,我從未見過林叔如此開心地抱著我。
我們村的死亡陰影,在那天晚上終于被打破了。
幾天之內(nèi),所有的病患陸陸續(xù)續(xù)的都好了起來,國家也很快撤走了軍隊,只留下一些醫(yī)護人員進行收尾工作。
事后我問過林叔那天晚上到底發(fā)生了什么?林叔說,他也不知道,他被命令在營帳中,只能聽到外面一些聲響。半夜傳來陣陣鬼哭狼嚎之聲,凄慘無比,就像無數(shù)惡鬼出籠,猙獰地來到地上吃人一樣。
撞擊聲,破壞聲,嚓嚓地撕裂聲不絕于耳。盡管就一個營帳之隔,但是所有人不敢向外走出一步,也不敢掀開窗簾看一眼。那時,就連擁有鋼鐵般意志的軍隊士兵,也是倒吞口水,心驚膽寒。
那恐怖的聲音一直持續(xù)到了天露肚白才結(jié)束。戰(zhàn)士們也一直恪守命令,一直等到了早上7點,才準許他們離開營帳。
當他們離開營帳的時,頓時被外面的景象驚呆了。一片混亂,就像是野獸襲擊了村子,把村子掀了一個底朝天一樣。
那天晚上具體發(fā)生了什么?沒有人知道。
后來,工作人員開始整理村子時,在村子中間一個牛棚里發(fā)現(xiàn)了昨晚的那兩個奇人,瞎子和聾子。
可惜的是,他們死了。
瞎子的一雙手變得烏黑,死死的掐著聾子的脖子,將聾子的喉骨硬生生的捏碎了。而聾子手中握著一把青絲纏繞的匕首,插進了瞎子的胸膛。
看狀態(tài),應該是兩人自相殘殺。瞎子想要掐死聾子,聾子在瀕死之際,將瞎子刺死。
但是,瞎子身上,卻有著許許多多,紫色的傷口。這些傷口,像被利器刺中。但奇怪的是,都是一些有規(guī)律的五個小圓圈一組。
瞎子黑黑的臉,就像是中了蛇毒一樣,嘴里彌漫著黑色嘔吐物,惡臭至極。
后來,這兩具尸體被上頭的人收走了,我們村的死亡詛咒,也因為這兩個奇人的死,從而化解了。
沒有人告訴我們發(fā)生什么,也沒有人出來承擔責任。就像做夢一樣,突然間,醒來便結(jié)束了。
這件事之后,我們村就被譽為了“不詳”。
越來越多的幸存者們,選擇離開這個村。
我也不例外。
失去雙親的我,則跟著林叔離開了村子。
離開村子的那天,我在墳場里祭拜了母親,磕足了九個響頭。林叔也對著我母親的墓碑說道,嫂子,你放心吧,我不會讓他受苦的。
隨后,我跟林叔去了他的老家,廣州。
時過境遷。
我和林叔生活,轉(zhuǎn)眼之間就過去了幾年。
期間,林叔原本要送我去讀書的,可惜因為戶口問題,這件事一直耽擱著。
后來,林叔娶了現(xiàn)在的林嬸,還生了一個可愛的女兒,叫林蕓。
當時正趕上97香港回歸,新時代與舊時代強烈的沖擊。林叔在當?shù)赝浅8,有些難度很大的手術都要林叔親自操刀。
原本清貧的家庭,一下子變得寬裕了起來。
家境條件的改善,讓我也有幸去當?shù)刈詈玫乃搅⑿W上課。良好的師資力量,再加上我的突然開竅,六年制的小學,大齡的我直接跳級從五年級上起,竟完全不費勁。
后來初中、高中,更是一路猛歌,都是當?shù)刈詈玫膶W校。
高考完之后,更是在林叔好友的幫助下,有幸到德國深造,主修醫(yī)學!
我之所以會選擇主修醫(yī)學,除了繼承父親和母親的遺志之外,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原因,就是我一直想查出當年胡家村慘案的真相!
如今已經(jīng)25歲的我,自從學醫(yī)開始,我就一直在質(zhì)疑,胡家村慘案真的是一種未知的病毒引起嗎?可惜,即使對比了全世界所有類似的病例,都沒有一樁是跟當年胡家村病患一樣的。
我母親的慘死,我父親的失蹤,還有我生病在隔離區(qū)的那一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為什么那兩個奇人離奇死亡之后,死亡詛咒突然間好轉(zhuǎn)?
年紀越大,我也就越想探究出慘案背后的真相。
就在畢業(yè)的前夕,我接到了林叔的一個電話,他語氣很是嚴肅地對我說,過幾天可能會有封信,寄到我手中。
我問,是什么信?
他賣了一個關子,說等我收到那封信便知道了。這封信,是別的地方,寄到他家的。再由他寄到了德國。
他還語重心長地告訴我,雖然他不知道那封信的內(nèi)容。但是,直覺告訴他,這信可能會有一定的危險。
我還玩笑道,一封信怎么可能會讓我有危險?難道還在信上抹了毒,摸上就死不成?
但是當我?guī)滋旌竽玫竭@封信時,才真正明白林叔說的“危險”是什么。
那是一封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信,黃色的油信封,貼的歪歪扭扭的郵票。
信封上寫著:高云(寄),胡天一(收)。
落款地址是:胡家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