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飛雪飄落北堂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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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書 更新:2018-09-27 05:53 字數(shù):3184
子竹雅軒位于一汪寒潭的正中央,只一架九曲浮水竹橋連接岸上。
寒潭方圓一里全是竹子。
清幽雅致不說,對修習(xí)水靈的北堂一脈來說,是再適合不過的住處。
三人到了雅軒,見到為數(shù)不多的幾個下人都在主臥進進出出,忙著將一盆盆花搬進主臥房里。
北堂知遠心道不好,箭步?jīng)_到房門口。
只見房內(nèi),他的青木白帳床換成了一張紫幔鏤雕梨花木榻,他最喜歡的雕了棋盤紋路的大理石方桌方椅也換做了薔薇花刻的紅松木圓桌圓凳,書案那一塊兒倒是沒變,只是案上文房架上書籍也全不是他慣用常看的了。
除此之外,房里還多了臺鏡、衣架、屏風(fēng)等小女兒用具,加之那些源源不斷搬進來的盆花,這間房再也尋不到他一絲氣息,儼然成了女兒閨閣。
而賀蘭梵渾未覺好友臉已漆黑,還熱心腸地幫忙搬著花。
“這間房寬敞亮堂,在雅軒最里面。
雪兒身上還有傷,又是背井離鄉(xiāng)的一個小姑娘。
知遠你該不會連小小一間房也不肯相讓吧?”北堂知遠已瀕臨暴怒的邊緣,身后北堂安還唯恐天下不亂地含笑輕語。
明明是他這個做爹的不顧兒子心意先斬后奏,如今倒是他這個兒子心胸狹窄了?北堂知遠怒不可遏,干脆捏了個訣縱身離去,眼不見為凈!“北堂你去哪兒?”賀蘭梵抱著盆蘭花,看他縱云離去,也不知是追還是不追。
恰此時,門口有人跑著來報,說燕城家的車馬已快到浮橋了。
“世伯世伯,我們?nèi)ソ友﹥喊!”賀蘭梵放下蘭花,歡喜地奔到北堂安身邊,把負氣離去的北堂知遠拋到了九霄云外。
“好,咱們?nèi)ソ友﹥!北碧冒矘泛呛堑模膊还芩x家出走的兒子了。
兩人剛到浮竹橋頭,便見幾十個統(tǒng)一墨紋白衣的年輕男子護著一輛香木馬車到了跟前。
這幾十個人氣度儀表不凡,步伐輕盈得到了跟前都聽不見腳步聲,足見他們道行不淺。
他們?nèi)耸忠幻躲y質(zhì)指環(huán),可度知其身份,燕城門宗家養(yǎng)的護衛(wèi),戒之門下的戒士。
從這幾十個人中走出一人來,褐袍短衣,做武人打扮,衣飾與眾人不同,他左手尾指上佩戴的戒指也不是一個簡單的銀環(huán),而飾有燕城家九尾靈燕宗徽的戒飾,渾身凌厲的氣勢更彰顯此人身份不俗。
“佐決見過北堂宗主!卑菀娕宰谧谥,理應(yīng)行跪禮,可這人卻只一揖手。
而向來注重禮節(jié)的北堂安竟也毫不見怪,伸手虛扶一把,笑呵呵地介紹:“佐決,這位是蘭澤言宗的少主賀蘭梵。”于是,佐決鷹隼般的眼神微一側(cè),落到了賀蘭梵身上。
雖不愿承認,賀蘭梵卻不得不說,他堂堂言宗少主,被這人眼神一瞟,居然喘不過氣來!這個叫佐決的年輕人,像是從地獄走出來的羅剎,只一個目光便讓人感覺到了來自修羅場的寒意。
賀蘭梵也不指望他會給自己行禮,先示好地揮了揮手,悄悄將頭扭向一邊,小小地呼了口氣。
“雪兒呢?怎么還不來見見我這個世叔?”北堂安心情好極了,笑瞇瞇地望向馬車。
佐決左手微抬,立在馬車邊的一個戒士也不知按動了什么機關(guān),那馬車的車頂車壁就像花瓣綻放一般四下散開。
濃郁的花香撲面而來。
抬眼看去,只見比尋常馬車大些的車廂里鋪滿了各色鮮花花瓣。
花叢之中,躺著個方及豆蔻的白衣少女,似是睡著了,就那樣靜靜躺著。
那是個怎樣的少女?粉白的肌膚晶瑩如玉,連肌理下粉紅色的血管也清晰可見。
栗色的頭發(fā)柔軟地散在花瓣之上,襯得她安靜恬雅。
她身上的顏色比一般人都淡些,睫羽卻是濃密烏黑似一把小扇。
眉如遠黛輕籠煙,唇似點絳淺落櫻。
雖是年少身量未開,這少女,如雪似花,已是傾城。
上天當(dāng)真厚愛這個少女,恨不能將容貌上所有的美好盡賦予她一人。
本為看丑而來的賀蘭梵已然看得呆住了,眼不愿眨,嘴不能合,生生將驚艷二字落到了實處。
“唉!”幽幽一聲嘆,北堂安這時候才記起自己那逃離的兒子,“真是失禮,犬子自在隨性,不知又到何處清修去了。
該是他,照顧雪兒起居才是。”“沒事沒事,我也可以照顧的!辟R蘭梵搓了搓手,嘿嘿笑著踱到馬車旁,“雪兒還沒醒呢,我是用背的還是用抱的——”話音戛然。
燕城雪睫羽輕顫,緩緩睜開了眼。
她的瞳色也淡于常人,呈茶色,清澈得似涵了汪水在眼里,眸眼半垂便是波光瀲滟。
陽光刺眼,她抬了手擋在額前,慢慢坐了起來。
佐決悄無聲息到了她身旁,將她扶下馬車。
白色軟靴一點,踏在塵土里。
賀蘭梵在心中暗自反復(fù)提醒自己注意身份,才止住了想跪在她腳邊為她掃塵除土的沖動。
落地站穩(wěn),燕城雪看了眼手足無措的賀蘭梵,徑直走到北堂安面前,微欠身:“雪兒見過世叔!薄翱炱鹂炱!幾年不見,雪兒都出落成大姑娘了!北碧冒蔡窒肱呐乃募缫允居H厚,可手還沒落下就被人擋住了。
佐決面無表情,出手狠準(zhǔn),是一點情面都沒留。
北堂安尷尬極了,原本熱情的笑容也要掉不掉地掛在臉上。
燕城雪撫了撫肩:“雪兒外傷未愈,世叔勿怪!薄拔液湍愀赣H是幾十年的老朋友了,你就像是我自己的女兒,哪有什么怪不怪的?”她給了臺階,北堂安自然是順著臺階下了,“這兒是子竹雅軒,清靜得很,你只管住下,缺什么要什么,吩咐下去就是了!薄岸嘀x世叔。”“雪兒把這兒當(dāng)自己的家就是了,有不熟悉的地方就問小梵。
世叔家里還有些事情,就不陪你了。”雪兒在這兒是要長住的,太過熱情的招待反而不好。
北堂安心思細膩,交代了幾句便借故離去。
“佐決!北碧冒惨浑x開,燕城雪便側(cè)目喚道,“我已安然到達,你們回去復(fù)命吧。”佐決立時擔(dān)憂起來:“可是……”“安心。”燕城雪唇角一抿,淡笑如蓮。
沉默許久,佐決,這個見一宗之主都只行揖手禮的驕傲戒士,虔誠地單膝跪下,取出替她保管的佩劍黃泉殺雙手奉上,起身,邁步,回頭,向前,率戒之門眾戒士沿來路離去,自始至終都沒有回頭。
有風(fēng)從寒潭上拂來,吹得竹海沙沙作響。
賀蘭梵驀然意識到,在這偌大的子竹雅軒,只有他和她兩個人了。
燕城雪轉(zhuǎn)身徑直向里走去,賀蘭梵也沒有說話,默默跟在她身后,卻不自覺地保持了兩步的距離。
浮水竹橋,九曲回廊,兩人沉默著走了一半,忽而“嗒”地一聲響,是燕城雪以劍拄地。
“勞駕!彼K于開口對他說話了,“扶我一把!薄鞍?哦!”賀蘭梵在衣服上用力擦了擦雙手,小心翼翼地扶住了她。
這一攙他才發(fā)覺,她是瘦極,纖細柔弱,攙在手里似紙般輕保他不由力減三分,怕氣力大了會捏碎她。
一座浮橋走了足有大半個時辰,賀蘭梵身心緊繃,累出一身汗,手心更是滾燙黏糊。
可是,隔了衣衫,燕城雪身上的溫度傳來,比他掌心更熱上幾分。
“雪兒,你身上好燙,是不是不舒服?”“我體熱于常人,向來如此。”燕城雪輕掙開他的攙扶。
賀蘭梵忙推開房門:“里面的東西都是新的,還擺了花兒,雪兒你看還滿不滿意!毖喑茄┫蚯耙徊,走近房門,將右手微抬。
似是歡迎她一般,室內(nèi)那一盆盆含苞待放的花紛紛吐蕊綻放,花開一瞬竟有綠色的靈光自花蕊處溢出,點點消散于空中。
賀蘭梵驚得目瞪口呆:“你、你修的是木靈?!”難怪她來時馬車里鋪滿鮮花,受傷的木靈術(shù)士可不得以花養(yǎng)傷?“聽聞蘭澤言宗,多習(xí)木靈。”賀蘭梵撓了撓腦袋,尷尬道:“這也是要看天賦的,我對木靈之術(shù)可是一竅不通,是賀蘭家的異類……”“我也是異類!陛p輕柔柔五個字飄來,賀蘭梵驚訝地抬起頭看向眼前的白衣少女——也是,燕都劍宗人人都習(xí)風(fēng)靈術(shù),她修習(xí)木靈的確算是異類。
只是,旁人擔(dān)“異類”二字都是尷尬自卑,她卻坦然淡定不似常人。
這份氣度,反正賀蘭梵自己是學(xué)不來的。
“進來喝杯茶!彼渡竦目债(dāng),燕城雪已進屋泡好了茶。
正好口渴了,賀蘭梵不客氣地進屋坐下,端起杯子咕嘟咕嘟喝了個杯底朝天。
“你叫賀蘭梵?”“叫我小梵就好了,我不也叫你雪兒了?”“這里的主人,似乎是叫北堂知遠。”“你說北堂啊,他今天不在這里。
以后你有機會見到的,那是個面冷心熱的家伙,人好著呢1燕城雪似乎只是隨口一問,并沒什么興趣,她拿起手邊的黃泉殺:“你們平時在哪里修習(xí)?我想練會兒劍。”“可你不是有傷在身嗎?”“劍術(shù)一日不練,會退步!薄暗驳孟劝褌B(yǎng)好!你走那么一會兒都面色蒼白得沒有血色,怎么能去練劍呢?等你好了,我陪你一起練。
今天你就好好休息吧!”“那我看書,背幾句術(shù)法口訣!毖喑茄┱f著徑直走向書架。
“雪……唉!第二個北堂。
果真是當(dāng)了少宗的人不一樣,一個個的不要命了的學(xué)1賀蘭梵無奈攤手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