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作者：
用神火沐浴 更新：2016-03-10 15:12 字?jǐn)?shù)：5037
二零零三年的六月。
我考上了國中，說是考上，其實是算順利地上吧。因為那個時候，上國中已經(jīng)不是一件奢華的事情了，只要你交得起學(xué)費，孩子又愿意上學(xué)，就可以踏進(jìn)國中的大門。我就是屬于那種交得起學(xué)費又肯學(xué)習(xí)的人，只是媽媽把我轉(zhuǎn)到了離姥姥家比較遠(yuǎn)的一個小鎮(zhèn)去念國中，她的一句“為了方便管理”就把我所有的疑問給扼殺了，其實她在山城城，而我在滬城上學(xué)，兩個城市隔了幾十公里，根本談不上方便管理，我一直帶著那個疑問過了很多年，后來就再也不想知道了。
那真是一個比較破的地方，要轉(zhuǎn)兩次車才能到達(dá)，虧媽媽說還方便管理呢，就為坐車的事情，我都詛咒過很多次了，隨后的結(jié)果是我患上了“暈車”的后遺癥。
九月份的滬城還沒有消退炙夏的火熱，當(dāng)我和姥姥跌跌撞撞，大費周章地站在咸陽國中門前時，看著周圍一個有些時尚但又有些鄉(xiāng)下樣的家長和那些和我一樣鄉(xiāng)下模樣的大部分學(xué)生，我這個來自農(nóng)村的土學(xué)生的心也少了一些自卑，僥幸至少應(yīng)該是不會被別人嘲笑的。
滬的學(xué)校都有一個討厭的規(guī)定，每個周的周日傍晚就要開始上自習(xí)，開學(xué)的新生也是在那個時候開始他們的認(rèn)識和介紹的接觸的。我在心里碎碎念不情愿地走進(jìn)了那間為我們準(zhǔn)備的班上，被羞澀經(jīng)歷過的我看著那個班里那么多的男生的時候，更是想要找個地縫鉆進(jìn)去，明明只是些陌生的同學(xué)，卻覺得像是一個地獄，他們的群體硬生生地把我的霸道掠奪了，我像個委屈的小女孩匆忙找了個座位坐下，連旁邊的同桌也沒有來得及看上一眼。
新生課堂上，最無聊的話題就是介紹，先是講師無聊的介紹，接著是我們無聊的介紹。我無語地看著一張張我世界里從未出現(xiàn)過的臉，心里有些莫名的害怕。盡管國小的那些年里，隨著媽媽無止盡的奔波，我上了五六個學(xué)校，但是我還是不喜歡、不適應(yīng)那些陌生的環(huán)境。因為媽媽堅決的反對，我開始不喜歡的生活，一個聽不到熟悉的的聲音，看不到熟悉面孔，就連熟悉的名字都聽不到的地方，看著那些和我與眾不同的人，我似乎覺得我和他們真的截然不同。學(xué)校里唯一熟悉的二哥，卻是三年級的，我們之間的那條溝壑就注定了他無法給我?guī)硪稽c熟悉的感覺。
很多年前的咸陽國中還是一個很破的學(xué)校，沒有正式的教學(xué)樓，沒有好看的房子，唯一漂亮的花園也沒有幾朵花。我們住在食堂的上面，右鄰一個退休員工的家，我趴在窗戶上看著外面的夜色。學(xué)校外面是一個村莊，這個時候燈火通明，幾家燈火，有些小橋人家的愜意。學(xué)校里零零散散地有人在燈光寫走動，想是巡夜的講師，但是他們卻顧慮不到我們這個天高帝王遠(yuǎn)的小地方，也就聽不到寢室里若隱若現(xiàn)的哭泣聲。
“我從來沒有在家以外的地方住過，我想回家�！币痪浔г惯^后，就是無邊的哭泣。
“我也是，這樣的地方怎么住人啊�！痹瓉磉@么好的地方還是住不習(xí)慣啊，都是金窩銀窩都不如自己的狗窩，看來是很貼切了。
“我好想媽媽�！�
……
那天晚上，寢室的其他女生都哭了，都在那兒抱怨，她們從來沒有在家以外的地方睡過，沒有住過校。
我蹬著眼睛看著外面，聽她們哭泣，真想那個巡夜的人上來之前告訴她們一聲，這兒是學(xué)校，這樣的喧嘩會挨罵的。
可是一直到燈光散盡，她們的嗚咽還是沒有被禁止。
“你怎么不哭？你不想念你的家人嗎？”一個女生很奇怪地問我。
“我無所謂啊，我從小就不在家住，不和媽媽住，時間長了，就習(xí)慣了�！蔽艺f得云淡清風(fēng)，但是卻覺得有些悲涼和無奈，原來我連思念的理由都沒有。
那一夜很快就過去了，第二天的陽光還是美好的，但是與眾不同卻成了我的標(biāo)志。
截然不同也好，與眾不同也好，我就在那個我害怕又陌生的地方慢慢地開始了我的國中生活。好歹，我就是那種不大喜歡和人說話的人，日子也過得不咸不淡，同學(xué)認(rèn)識的不多但認(rèn)識的也不少，沒有特別熟的，但也沒有生疏得像仇人一樣的。
但是印象里卻有一個很深刻的名字，劉欣，一個美麗大方的女孩子。
一天我一個在班上里看書的時候，她過來對我說：“肖娜，你來跟我們一起玩吧。”
我沒有經(jīng)得住她好聽聲音的誘惑，竟然抬頭看了她。那天她的笑容很美，很溫和，我自然而然就被吸引了。
她們家很有錢，但她卻對我很好，我們經(jīng)常在一起，她還帶我去了她家。那是我第一次去同學(xué)家，所以那是我一次很深刻的體會，也是我最后一次去她家。
她們家在市中心的朝陽小區(qū)，她們家也很漂亮，我敢宣誓，在那之前我從未見到過那么漂亮和那么大的房子。她們家有一個很漂亮的花園，里面種了很多的玫瑰花，我以前只在書上看到過那么漂亮的玫瑰花。她的父母也很和藹，我很喜歡她們，但是在劉父問了我一個問題之后，我就后悔了。
晚上，我們圍著桌子熱熱鬧鬧地吃著飯，看著他們一家人的款待，我也很高興，真的很高興，同時也很羨慕。還記得小的時候，我也有這樣溫馨的家庭，有爸爸，有媽媽，有哥哥，有二哥，還有我。
“你的爸爸媽媽是干什么的？”劉父突然問我，他的笑容很和藹，可是我卻僵在那兒了。
我不喜歡別人問起我的爸爸，因為我不知道該怎么回答，也不想回答。我低著頭不說話，我感受得到他們的目光齊齊地射向我，想是都在等待著我的回答。雖然沒有惡意，但是卻感覺有些血淋淋，狠狠地撕開一個人的傷口。爸爸是我一輩子的痛，我埋怨他狠心地扔下我和媽媽、哥哥，接著讓我眼睜睜地看著他倒下去就再也沒有起來過。
“我媽媽在山城做商業(yè)。”我故意無視掉了爸爸。但是劉父好像有意跟我作對似的，他沒有看出我的尷尬，反而繼續(xù)追問道：“那你爸爸呢？”盡管我知道他不是有心的，但在那一刻我真的不想理他了，我一直都沒有再說話，最后劉欣看到我的表情匆忙制止了她爸爸，但是我卻再也不想說話了。
追問風(fēng)波總算過去了，那些不愉快的事也總算過去了，但是我再也不想去別人家里，本來就不喜歡，現(xiàn)在多了一件事就更不喜歡去了。
“小肖，這個假期去我家吧，我爸爸媽媽挺想念你的�！眲⑿涝僖淮螣崆榈匮埼摇�
“我不去了，我還有事情呢�！蔽铱偸钦腋鞣N理由搪塞她。
之后劉欣還要求過幾次，每次都被我委婉地拒絕了，最后她就直接不再說了，想是被我的不識好歹給弄煩了。
我和劉欣還是一如既往的好，一起吃飯，一起看書，就像以前一樣。
但好景不長，劉欣就因為某些因素轉(zhuǎn)走了。
臨走的時候她什么都沒說，也沒人知道為什么，什么也沒有留下，就悄無聲息地就走了。
我又回到了一個人的時候，一個人吃飯，一個人玩，一個人看書，所有的事情都一個人。
我不說，但是我知道我很想念她，很想念。但是事實證明我的想念是不被許可的，劉欣走后就像從這個世界消失了一樣，從此再也沒有了聯(lián)系，一直到今天已經(jīng)長大成人的我們，或許早已忘記彼此，也不再有聯(lián)系。
或許因為家庭的因素，我天生比同齡的人要成熟得多，十二歲的我喜歡看帥氣的男孩子，還會把他們的姓名記在心里慢慢體會，但我從來不像書上或電視上那樣直截了當(dāng)不顧女生的羞澀去做所謂的追求之事，因為那是我覺得那只是一種喜好，不是人家所謂的愛，而我喜歡看的帥哥也只是那是小男生剛開始發(fā)育，身材好一點，比別人會打扮一點，也比別人會扮酷一點的男生。
當(dāng)時羅成就是那其中的一個。
羅成是一個個子不高的男生，被我列入欣賞的名單，只是因為我跟他比較熟，對我也很好，我也很喜歡跟他聊天，偏偏就在在那不知不覺的聊天和好中，有些感情就開始變了質(zhì)。
時間不止是治愈一個人的良藥，也是忘記以前的事的一種催化劑。怎么認(rèn)識羅成，怎么和他相熟的我早已忘記，只記得他關(guān)心我是從那一個下去開始的。
因為國小住宿，所以我經(jīng)常不吃飯，上了國中就成了一種習(xí)慣，心情不好就不吃飯更是成了一個習(xí)慣之一，這個時候我就會坐在班上里看看書或者看著外面亂七八糟的風(fēng)景和東西發(fā)發(fā)呆，再或者翻開我的日記本寫寫每天我在想什么，我在干什么。
那天下午我剛好就坐在班上里做著這些事里的其中一件，羅成偏偏在那個下午也沒有回去，在所有人都去吃飯了的時候，羅成就回班上來了，那是我正在寫著點什么，他直接就朝我走過來了。
“你沒去吃飯�。俊彼χ鴨栁�。
“是你啊，我不想吃，你怎么沒去��？”我聽到聲音抬起頭來看到他站在我的面前。
“我也不想吃，你在寫什么？”他笑著問我。
我喜歡看他的笑容，他的笑容很溫和�！皩懶┖猛娴摹！蔽业卣f完就低下頭繼續(xù)寫。
“呵呵，那你寫�！彼f完也不走就在我的旁邊坐了下來，隨便翻著一本書看。
我抬頭看了他一眼也沒管他繼續(xù)寫我的。
我以為這事就這樣過去了，但晚上他卻給我買了一些吃的，雖然不是什么名貴的東西，但是當(dāng)他把東西遞給我看著我笑的時候，我竟有那么一點點地感動了，或許因為他是第一個對我那么好的男生了吧，但我知道那種溫暖只是一種淡淡地喜歡，和愛情無關(guān)，應(yīng)該是連邊都沾不上。
那天過后，每次我不去吃飯他都會來陪著我，我不知道是湊巧還是他故意的，其實剛開始我真的以為他是故意的，但慢慢的我也就無所謂了，不管是故意的還是湊巧的，因為我開始希望他的出現(xiàn)。
時間就這樣在慢慢地過去，我們之間好像也在慢慢地改變，我開始會想他，開始希望一些事情。他開始給我寫信，我也開始給他回信，我們會寫一些開心好玩的事，也會相約一些事情，在那些悄悄流逝的歲月里，我們在從來都沒有開口的時候好像就開始了，我也不知道是開始了什么關(guān)系，是戀人還是朋友？其實我也不知道，因為那時的我們才十二歲。
就在那段歲月里，我還跟另外幾個男生也開始熟悉起來，其中一個是周宏宇，另一個是周克華。周宏宇是坐在我前面的一個男生，他是一個自大的人，自大的同時又自戀。不過總體上他人還是不錯的，因為他會說一些我不喜歡的但又會讓我笑的話。周克華腿上有一點點的殘疾，但是我從來不覺得他是個另類，他成績好，心腸也不錯，同時也很好玩，我們都很合得來。
就在這個合得來的時候，羅成“你怎么可以和別的男生拉拉扯扯”的一句話讓我們的感情發(fā)生了微妙的變化。我那個時候才知道男生的心胸也可以這么狹小，我一直以為只有女生才會有妒忌心。即使有，我想也是可以原諒的，因為人就應(yīng)該有那種情感的。偏偏那個時候懵懵懂懂的我沒有察覺，那種妒忌是一種毒藥，只要有了，就無法挽回了。
“我只是跟他們合得來。”我不理解他究竟在生什么氣，但是還是耐著性子跟他解釋了。
“合得來也不行，你只可以跟我熟悉。”
他霸道的話讓我有些生氣了，憑什么？我又不是你管轄的？
“他們是我的好哥們。”我再一次耐著性子跟他解釋。
“那你是我的女朋友，我不允許你和其他的男生在一起�！�
一句晴天霹靂的話嚇到了我。
女朋友？這個詞只有在二哥的日記本里才可以看到，我只是把他當(dāng)做那種可以依靠的朋友，就像哥哥他們一樣，怎么他會覺得我是他的女朋友呢？
我沒有再回他，也不想去拆穿他這個想法，只是盼望著什么時候我能夠跟他說清楚，或者什么時候想清楚我是可以成為他的女朋友的。
可是哥哥卻替我找到了一個解決的辦法。
我從小就不愛說話，什么都把它寫下來，對自己的親人也不例外。那段時間，我和二哥吵架了，心情不是很好。二哥以前是很懂事的人，不知道為什么到了咸陽國中就變了一個樣，變了不聽話，變得不聽勸，也變得不再孝順了。二哥在上一年中考的時候不幸落榜了，媽媽也把他弄到了這個學(xué)校復(fù)讀，但在這個學(xué)校我根本就沒有感覺到他的存在，因為我從來沒有看見過他，也很少跟他一起回家，他在這認(rèn)識了一些亂七八糟的朋友，一些我們這些人世界里不能接受的朋友，他也是那樣改變了，也因此傷透了媽媽的心，也傷透了我的心，我們這才吵得架。我決定寫信給他。
很快二哥就給我回信了。
那天來給我送回信的是一個長得漂亮的男生，應(yīng)該是二哥班上的同學(xué)。我在我們班好多人奇怪的眼神的注視下接過那封信，接著回了座位。羅成也在那時看到了那一幕的，我想不用解釋得太多。
“怎么？有人給你寫信了？你情人？”他莫名其妙地問了我這一句話。
我想了半天才知道他指的是二哥的那封信。
“你說什么呢？什么情人�。俊�
“還裝？人家不是都把信送到班上來了嗎？長得那么帥，什么時候好上的？”他的話里句句都是諷刺的意味。
我的火再一次被他給挑起來了，這人就是個神經(jīng)病。他妒忌我跟其他的男生要好，那也是人之常情，但是妒忌我和哥哥的親情，那就是犯賤。我再也受不了了。
“你到底什么意思啊？”我最后一次問他。
“你背叛了我，還問我什么意思？”
背叛？開什么玩笑？我又不是你的誰，背叛從何而來。
他連問都沒問我直接給我下了死刑，雖然當(dāng)初我知道那不是愛，但我還是感覺到了難受，也是那樣的難受讓我決定一輩子都不想再跟他說一句話，一輩子都不再面對他，因為我討厭那種感覺。
“那是我二哥，這就是你說的背叛嗎？”給他寫完那句話的時候，我突然有種覺得勝利了的感覺，好像在說，這就是誣陷我的代價。
從此以后，我再也沒有理過他，凡是他寫的信，他寫的紙條，在沒有打開就變成了灰燼。我知道，從那時候開始，那個人懵懂的愛戀就這樣被我狠狠地扼殺了。